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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平静到近乎麻木的举动,比刚才眼珠脱落的一幕更让人心底发寒,仿佛某种献祭仪式终于完成,他坦然接受了黑暗的加冕。
最初的震撼和恐惧过后,陈家的孝心在韩老头失明的头几年,确实像模像样。他被安置在陈老爷生前住的那间最宽敞、最暖和的正房上屋里。窗户糊着崭新的高丽纸,炕烧得滚热。一日三餐,虽比不上陈老爷在时那般顿顿珍馐,但鱼肉荤腥从未断绝。
老大陈文举离家前,特意嘱咐妻子王氏:伺候干爹要尽心,这是咱家的恩人,也是爹临走的托付!王氏是个精明的妇人,嘴上应得极好,每日嘘寒问暖,汤药补品不断。老二陈文富的媳妇李氏,性子泼辣些,看在丈夫面上,倒也没敢造次,只是偶尔眼神里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老三陈文贵尚未娶亲,暂由府里的老妈子专门伺候韩老头的起居。
逢年过节,三兄弟从任上或铺子里寄回的家书,总少不了问候干爹安好,附带着捎回些当地特产,什么京城的茯苓饼,省城的龙井茶,苏杭的绸缎料子。
韩老头看不见,但能摸到那些光滑的绸缎,能闻到茶叶的清香。管家念信给他听时,他枯瘦的脸上会露出一点微弱的笑意,干瘪的嘴唇蠕动着,低声念叨:好,都好就好……似乎这黑暗里的丁点暖意,能稍稍熨平那献祭双目的痛楚。
然而,时间这味最无情的药,不仅能治愈伤痛,更能消磨恩义。
三年过去,陈家三兄弟在外头渐渐站稳了脚跟。
老大陈文举,不知攀附上了京城哪条门路,竟从一个抄写文书的末流小吏,摇身一变成了户部清吏司的主事,官虽不算顶大,却管着钱粮,是实打实的肥缺。消息传回麻湾,陈家上下简直像过年。
老二陈文富的生意也借着大哥的官威,在省城做得风生水起,开了两家绸缎庄,据说还与人合伙放起了印子钱,利滚利,家底眼见着厚实起来。
老三陈文贵,被大哥二哥提携着,也在省城衙门里谋了个闲差,虽无实权,但人前人后也称得上一声三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