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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我们五个人站在内屋基新开挖的平地上走来走去。脚下这平地马上就要盖两排新砖瓦房了。内屋基造林队的全体老少男女将要告别土木房,率先住进新洋房。明年呢,林场还要在绕南村盖两层楼的场部办公楼。绕南村呢,明年就要划过来给白石塔林场了。这些个决定都是仲开伟、曾智勇同公社的领导商量定下来的,也不知道林业局又拨了多少钱下来。
内屋基新开挖的平地边上,临时搭了个砖瓦棚子。推开门,里面有香菇佬、金生和几个民工在商谈着什么。他们抽着烟。汗味、烟味、石灰味混在一起,窗户还是关着的,一片乌烟瘴气,不得不溜之大吉。
那个香菇佬,是浙江人,很能干。去年他一边培植香菇,一边又办了个砖瓦厂。厂址设在石家碑大河边上,就是知青梁贤文遇难的那个石家碑大河边上。河边上黄泥土、黑泥土都被香菇佬利用上了。黄泥土做成了人见人爱的红砖,黑泥土做成了人人欢喜的青砖,河边上还搭了烧砖的窑。香菇佬是第一个享用红砖青砖的。他用这些红青砖把自己住的茅棚窝改头换面,一幢两层楼的大砖瓦房屹立在三矿区里面。每次从三矿区爬山到林场,经过香菇佬的家门口,大炮书记总要表扬香菇佬一回,见十次面,表扬十回。大炮书记把内屋基的砖瓦房建成一事也交给了香菇佬去办,并叫金生协助,跑跑龙套。
我们五个人没有谁愿意在这里多待下去,提脚向林场场部走去,还有五六里路即可到达场部。
这时,天空飞来一群大雁,数一数不足十,仅有九只。它们一路悲哀鸣叫,又不排成人字形。前面两只大雁开路,中间三只大雁架起一只受伤的大雁。那三只大雁分别用嘴叼着受伤大雁的左右翅膀和短短的腿。受伤的大雁头低垂下来,嘴里还滴着血,后面三只大雁哀鸣。
鸿雁于飞,哀鸣嗷嗷,令人惨不忍睹。悲壮的天空,受伤的大雁。悲愤的大雁,悲愤地扇动翅膀,一群奋起反抗命运灾难、抱着哀兵必胜信心的大雁,悲哀地鸣叫着,向着茂密的原始森林方向飞去。
我们五个人,站在悲壮的天空下,仰望这悲壮的一幕,听那渐渐远去了哀鸣声,眼泪都要下来。方场长用手背揉眼睛,老人更容易伤感。我触景生情为哀兵必胜的鸿雁歌唱：一只受伤的大飞雁,被三只大雁架起,它们不顾一切,架起它飞,架起它飞,飞往它们的那个家,飞……飞……
张初云听我在森林里大声唱歌,并仰望着天空唱,于是伸开双臂像大雁一样在我身边旋转,把方场长、仲开伟、曾智勇三人全逗乐了。他又把方场长背在背上,说方场长就是那个受伤的大雁,他要背着方场长回家。
我们五个人就这么热热闹闹的,唱歌的,学大雁的,笑声不断地向林场场部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