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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深海暗涌
在幽邃而神秘的深海世界里,一场无声却惊心动魄的暗涌正悄然拉开帷幕。
我,作为族群中的一员,敏锐的侧线率先感知到海水那细微却异样的震颤。在三百米深的挪威海沟,宛如磷火般闪烁的发光水母,正集体熄灭它们微弱的光芒,仿佛是大自然发出的某种神秘信号。八千个兄弟姐妹的鳞片,同时泛起幽幽青辉,那光芒如同来自远古的召唤。鳔腔里的共振波,穿透彼此透明的躯体,好似在传递着跨越时空的信息。这是刻在我们脊髓里的古老密码,在这一瞬间苏醒——我们的鳃丝开始分泌银色黏液,尾鳍不受控制地摆向西北方,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银潮要起了。群体意识如电流般漫过每一个个体。这是我们独特的语言,通过鳞片的摩擦与电磁脉冲传递的古老歌谣,承载着族群的记忆与使命。十公里外的暖流,裹挟着硅藻那甜腥的气息,仿佛是在诱惑着我们；四十海里外,珊瑚礁在召唤着我们的胚胎记忆,那是我们心灵深处的家园。
就在这时,我左侧的妹妹突然加速,她的尾鳍掠过我腹部时,甩出一串卵泡。那些未受精的珍珠般的卵泡,在蓝光中瞬间被樽海鞘吞噬,仿佛是生命的一次无奈消逝。
当座头鲸的歌声刺入鱼群时,我们正结成纺锤阵列,如同严阵以待的战士。最初,是低频震动让我们的内脏发麻,接着,整片水域开始扭曲,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搅动。二十吨重的座头鲸巨影从上方掠过,他布满藤壶的尾鳍拍出真空泡,六千个同胞在气压的暴烈冲击中,化作粉红雾霭,消散在这深海之中。我的右腹侧线被震碎三节,但痛觉很快被群体意识稀释——后方的鱼群正迅速填补空缺,用肉身重塑完美的流体力学模型,继续我们的征程。
虎鲸到来时,仿佛带着月光的清冷与神秘。她们黑白相间的背鳍切开午夜海面,银河的光辉碎在起伏的浪谷间。领航者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啸叫,声波精准地刺入鱼群中央。我的鳔突然爆裂,剧痛中,我看见同伴们开始螺旋状游动——这是基因里应对齿鲸的防御程序,用混乱的涡流制造视觉屏障。然而,银鳞的翻涌反而暴露了我们的位置。
三头雌鲸同时发动突袭,她们喷出的气泡幕墙封死了我们的逃生路线。我上方的三代血亲被利齿碾碎,碎骨嵌进我的尾柄。鲜血激发的捕食欲让猎手们癫狂,她们用尾鳍拍晕幼鱼,玩起了残酷的死亡排球。我趁机钻进抹香鲸的粪便云,在那恶臭的龙涎香掩护中,听见远方传来磷虾群迁徙的雷鸣,仿佛是生命的另一种召唤。
当第一缕晨光刺入海沟时,我们的族群只剩半数。破碎的鱼群重新聚拢,用伤口渗出的信息素粘合彼此,仿佛是在修复一个破碎的梦。妹妹残存的头颅漂过我身侧,她的左眼还映着极光般的产卵场幻影,那是我们心中永恒的希望。新生幼鱼在后方汇成银色薄雾,它们尚未坚硬的鳞片折射出虹彩,恍若我们遗失在深海的魂魄。
突然,暖流转向了。鳃丝捕捉到百公里外冰雪融化的清冽,侧线震颤频率突破临界值。群体意识掀起狂潮,八百万枚银鳞同时调转方向,将挪威海沟遗落在永恒的黑暗里,踏上新的未知征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