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5/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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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扒开路边半人高的柴火垛探出头,一眼就瞧见了院子外头乌泱泱的人。
男人们都披着粗麻孝衣,头上裹着白孝布,手里拎着根削得光滑的柳树棒,棒头缠着几张白纸,风一吹就簌簌打颤——那是孝子们。走在最前头的是付家和,背驼得像张弓,哭一声就往地上跺一下脚,麻鞋上沾满了雪泥。
他身后跟着两个半大孩子,正是付兴业和付振业,俩人身子骨还没长开,穿着不合身的孝衣,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把冻红的脸蛋冲出两道印子,时不时的用手摸着脸蛋。
女眷们跟在后面,从头到脚一身白,头巾垂到胸口,有人用手帕捂着脸,有人干脆蹲在雪地里拍着大腿哭,嗓子都喊哑了,真真是昏天黑地。
这一长串披麻戴孝的人,像一条白花花的长龙,在雪地里慢慢挪动着,是在等远处赶来吊孝的亲戚。
新到的亲戚会先到主家那里领一块白布,有的系在头上,有的搭在胳膊上,默不作声地插进队伍里。雪还在下,落在孝衣上,转眼就积了薄薄一层白,没人顾得上拍。
我在柴火垛后面蹲了半个多小时,眼看着主家接了五六波人,无非是磕头、递孝布、跟着哭两声,实在没什么新鲜的。眼睛盯着雪地里的人影看久了,大腿酸得发疼,我直起身靠在冻得硬邦邦的篱笆墙上,心里直打退堂鼓:还是回家吧,炕头可比这暖和多了。貌似也没啥看头。
可就在我抬脚要走时,院子里突然响起大总管的吆喝声,那嗓门亮得能穿透雪幕:一叩头——!二叩头——!三叩头——!四叩头——!
这是要起棺了!我赶紧又缩回头。就见十几个精壮的青年搓了搓冻僵的手,围着堂屋门口的棺材站成一圈,有人喊了声起,棺材就被稳稳地抬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棺材前的供桌——黑白遗像摆在正中间,相框边缘还缠着黑布。遗像旁边的条凳上,竟坐着个老太太。她穿一身深蓝色的唐装,袖口磨得发亮,两条腿翘着二郎腿,脚尖快碰到地上的雪了。左手慢悠悠地托着个铜烟袋锅子,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了一下,她吸了口,再缓缓吐出个淡青色的烟圈,烟圈飘到雪地里,没一会儿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