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4/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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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林峰只是伸出手,不是去碰那双鞋,而是捡起了滚落在湿漉漉的地毯边缘、属于王宇的最新款iPhone——刚才他泼奶茶时动作太大甩脱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锁屏壁纸是王宇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网红脸女孩在私人游艇上的自拍,笑容张扬刺眼,背景是蔚蓝大海和奢华游艇。
林峰的动作很稳,手指没有一丝颤抖,仿佛捡起的不是价值不菲的手机,而是一块冰冷的石头。他捏着那部冰冷的机器,然后,在王宇错愕、不解、继而转为暴怒的目光注视下,轻轻地将它放在了那碗刚刚被粗暴夺走、此刻正躺在地上的牛肉面旁边。汤汁溅出了一些,油腻地沾在手机锃亮的金属边框和昂贵的鳄鱼皮手机壳上。
做完这一切,林峰直起身。他最后看了一眼王宇那张写满惊愕、羞怒和尚未消退的暴戾的脸,视线在他因愤怒而微微抽搐的嘴角停留了一瞬。没有愤怒,没有怨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那眼神平静得可怕,像暴风雨前死寂的深海,蕴藏着足以吞噬万吨巨轮的黑暗涡流。
然后,他转过身。湿透的雨衣沉重地贴在身上,滴下的水珠在地毯上留下一串清晰的、指向电梯间的痕迹。他没有再看王宇一眼,也没有再说一个字,沉默地走向电梯间,按下下行键。背影在走廊奢华的灯光下,像一柄被强行压入鞘中、却已淬满致命剧毒的寒锋。
电梯门缓缓合拢,隔绝了王宇那难以置信、随后转为歇斯底里的咆哮和砸东西的巨响。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林峰粗重的呼吸和雨衣滴水的声音。他抬起手,用袖子狠狠擦去脸上的奶茶污渍,动作粗暴,仿佛要擦掉一层皮,擦掉这深入骨髓的耻辱。袖口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火辣辣的痛感,却奇异地压下了胸腔里那股翻腾的、几乎要将他灵魂都焚毁的灼热岩浆。
电梯下行。数字不断跳动：17…16…15…冰冷的金属壁映出他此刻的模样：头发凌乱,脸上残留着褐色的污迹和用力擦拭留下的红痕,眼睛却亮得吓人,那是一种被彻底点燃、烧尽一切软弱和侥幸的冰冷火焰——复仇的火焰。
走出单元门,冰冷的雨水再次兜头浇下,反而让他混乱灼热、濒临爆炸的头脑清醒了一瞬。他没有立刻骑上车,而是推着那辆破旧的电动车,沉默地走进翡翠华庭对面一条阴暗狭窄、堆满杂物的后巷。雨水顺着生锈的消防梯和斑驳的墙壁流淌,发出单调的滴答声。
巷子深处,一个蜷缩在纸箱堆里的流浪汉被惊醒,浑浊的眼睛警惕地看着这个浑身湿透、散发着戾气的年轻人。林峰没理会,他靠在冰冷的砖墙上,任由雨水冲刷。良久,他才掏出自己那台屏幕碎裂、反应迟钝的千元旧手机,指纹解锁。屏幕亮起微弱的光,照亮他沾着污渍、线条冷硬的下巴。
他没有打开任何外卖软件,而是点开了那个藏在层层文件夹深处、图标是一个不起眼的黑色齿轮的应用——一个功能强大、操作却异常简洁的匿名网络接入工具,代号暗影之匙。这是他几年前在云城技校计算机班时,一个沉迷网络安全、后来神秘退学的室友幽灵留给他的玩具。这些年,它成了林峰在繁重枯燥、饱受白眼中,窥探这个操蛋世界另一个阴暗角落的唯一窗口,也是他偶尔帮人解决点小麻烦换取微薄外快的工具。他一直谨慎地使用着,从未越界。但今天,那道界限被彻底踏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