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3/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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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凝固了。冰冷的液体顺着林峰的额角、眉毛、鼻梁、嘴唇流下,带着一股廉价香精的甜腻气息,混杂着雨水的冰冷,直透骨髓。一颗黑珍珠滑稽地挂在他湿透的鬓角,摇摇欲坠。褐色的污渍迅速在他洗得发白、印着老吴记logo的外卖制服前襟蔓延开来。刺骨的凉意瞬间穿透皮肤,直抵心脏。他僵在原地,甚至忘了去擦,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指节捏得发白。走廊里暖黄的灯光,王宇脸上那扭曲的快意,屋内传来的哄笑声……一切感官都被这突如其来、带着极致羞辱的冰冷冲击无限放大,又瞬间模糊成一片血色。

哈哈哈！爽不爽穷鬼！王宇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带着酒精催生的癫狂,他指着林峰狼狈不堪的脸,笑得前仰后合,送个外卖都送不利索的废物！活该你一辈子趴在地上吃屎！

林峰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硬弓,弓弦即将崩断。脸颊上残留的液体冰冷刺骨,但胸腔里那股汹涌的、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岩浆般的暴怒,烧得他眼前发黑。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习惯性低垂、带着生活重压下疲惫和麻木的眼睛,此刻被一种骇人的平静覆盖。没有暴怒,没有嘶吼,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像万年不化的玄冰,倒映着王宇那张因大笑而极度扭曲的脸。

这眼神,让王宇的笑声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随即,一股被冒犯的狂怒瞬间点燃了他。他像是被激怒的疯狗,往前一步,几乎要戳到林峰的鼻尖,唾沫星子带着酒气喷溅：看什么看不服气想动手来啊！碰老子一下试试！信不信老子让你全家在云城混不下去！

他猛地拍打着自己瘦削的胸膛,丝绸睡袍被拍得啪啪作响,声音拔高到近乎尖叫,带着一种盲目的、令人作呕的、根植于血脉的优越感：知道我爸是谁吗王刚！云城规划局副局长！这片地界,老子就是天！碾死你个臭送外卖的,跟碾死只臭虫一样！跪下！给老子把鞋舔干净！不然我让你,还有那个什么狗屁‘老吴记’,明天就关门滚蛋！

王……刚……

林峰的嘴唇无声地蠕动了一下,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很轻,几乎被王宇的咆哮淹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金属摩擦般的重量。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奶茶的污渍蜿蜒流淌,像一道道屈辱的烙印。他不再看王宇那张因激动而涨红、青筋毕露的脸,目光缓缓下移,落在那双踩在昂贵地毯上的、缀着巨大LV

Monogram印花、一尘不染的限量版运动鞋上。鞋面反射着灯光,刺眼得像在嘲笑。

王宇还在疯狂地叫嚣着,各种污言秽语混杂着对他父亲权势的炫耀,如同肮脏的泥石流倾泻而出。林峰却像一尊突然被抽离了声音的石像,所有的噪音都被隔绝在外。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弯下了腰。

王宇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扭曲的胜利光芒,嘴角咧开得意的狞笑,以为这个低贱的蝼蚁终于被父亲的威名吓破了胆,要屈服于他的淫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