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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血噤
打谷场的霜结得比往年厚,踩上去咯吱响,像嚼碎的骨头。李秀娥的尖叫撞在晒谷石上,震落了檐角的冰棱,碎成千万片惊惶,溅在赵老栓的烟袋锅里。
他把烟锅按进砖缝,火星子滋啦灭了,在平安是福的门贴上烧出个焦黑的洞。那福字是孙子满月时请镇上先生写的,红纸上的金粉褪成了土黄,如今倒像张哭丧的脸。烟袋杆是爹传的枣木,柄上镇邪二字被摩挲得发亮,可今晚,木头凉得刺骨。他摸向炕席下的猎枪,枪管上的铁锈硌着掌心——这枪打了七只狼,二十年前狼群围村时,爹举着它站在最前,枪管喷吐的火舌把狼尸堆成了小山。现在枪膛里塞着团旧棉花,是他今早塞的,怕走火,更怕自己真的敢扣动扳机。
西屋的王桂花把脸埋进被子,银镯子硌在牙床上,尝到股铁锈味。那镯子是娘临终前塞给她的,说戴着,有底气。去年秋收,王虎赌输了钱,踹开她家院门,扯下镯子就走,说抵你男人欠我的赌债。其实她男人从不赌钱,是王虎强占了她家两亩水田,反咬一口。她抱着断腿的男人去派出所,民警指着墙上的证据为王,让她拿不出王虎抢地的凭证。后来王虎让人送了两斤猪肉,案子就没了下文,男人的腿却瘸成了弯月,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画着忍字。
救命……叫声突然断了,像被谁掐住了喉咙。
村口老槐树的影子晃了晃,阿峰缩在树后,裤脚的血滴在冻土上,晕开个小小的黑圈。柴刀鞘上的青麻绳缠得死紧,是爹上周编的。那天爹教他劈柴,刀刃卷了口,砍到自己手,血珠滴在鞘上,爹却笑:这刀认主,往后护着你。
现在刀鞘贴着腰,烫得像块烙铁,把爹的体温和血温都烙进了肉里。
他盯着王家的朱漆门,门缝里透出的光像只绿幽幽的眼。去年开春,他躲在玉米地,看见王虎往井里倒农药,月光照在那厮脸上,笑里的狠劲比井里的水还冷。爹喝了那井里的水,拉了三天肚子,却攥着他的手说:别惹他,咱斗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