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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呼声稍歇,母亲刻意拔高的、带着惯常笑意的声音紧接着刺了上来,穿透了楼板的阻隔,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小晚!小晚下来吃点蛋糕啊!别老一个人闷在上面!让着点弟弟,他今天过生日,他小,不懂事!
我捏着书页的手指猛地收紧,薄脆的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血气直冲喉咙。让着点弟弟……他小窗棂缝隙里漏下的微光,正好落在书页那句魔幻又刺痛的预言上:家族的第一个人被捆在树上,最后一个人正被蚂蚁吃掉。
荒谬感像藤蔓一样勒紧心脏。他小我们之间只隔了五分钟。母亲产床上那惊心动魄的短短三百秒,便划定了此后十八年天堑般的鸿沟。
楼下重新被欢声笑语填满。我闭上眼,另一个声音顽固地在脑海里回放,清晰得如同昨日。那是父亲带着兴奋喘息的声音,来自他那台永远忠诚追随林晨的宝贝摄像机:快看!晨晨站起来了!自己走了!……哎呀,真棒!再走一步!爸爸拍着呢!
镜头永远追随着那个蹒跚学步的胖小子,记录他第一次歪歪扭扭骑上小自行车时的尖叫和大笑,记录他幼儿园登台表演时涂得红红的小脸……那些珍贵的影像,塞满了家里的电脑硬盘和客厅电视的屏幕。而我的存在,仿佛只是那些喧闹画面边缘一抹模糊不清、可有可无的背景色。
脚下的书堆,是我仅有的阵地。指尖划过粗糙的封面,那本《百年孤独》的书脊上,有一道浅淡但刺眼的油渍。那是半年前,家里的饭桌摇晃不稳,母亲顺手抽走它垫在了桌脚下。我默默看着它被压得变了形,书页被油腻浸透。当我终于鼓起勇气把它抽出来时,母亲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哦,垫一下嘛,回头再买本新的好了。书嘛,垫一下又不会坏。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那些深夜里熬红的眼睛、刷题到麻木的手指、还有胸腔里那点卑微的期盼,都踩进了油腻的尘埃里。奖学金换来的不是骄傲,是连一块稳固的桌角都不如的用处。
阁楼窗外的光线渐渐由灰白转为暗淡的橙红。楼下的喧嚣终于有了平息的迹象。我听见父母送客的声音,带着夸张的热情和满足后的疲惫。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沉重而拖沓。
累死了……是父亲的声音,带着酒足饭饱后的松弛。
晨晨今天真开心,许愿吹蜡烛那样子,可爱死了!录像都存好了吧母亲的声音透着无尽的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