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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北京相遇
安垚站在国家美术馆门口时,六月的风正卷着槐树叶掠过肩头。她抬手按了按右侧的胸口,那里的疤痕被棉质T恤盖得严实,只有在动作幅度稍大时,才会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牵扯感,那是半年前那场大手术留下的印记,像一条沉默的分界线,把她的人生劈成了之前和之后。
手里捏着的国家美术馆的门票。这是她表姐下班递给她的,说不去一次可惜了,因为她从小就喜欢绘画。在医院的时候,她经常望着窗外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觉得外面的世界四个字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她曾是株标准的温室花朵。父母是老师,从幼儿园到大学都没离开过春城那座城市。要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病,她大概会顺理成章地在三十岁前结婚,在那座城市一直工作。直到麻醉剂漫过意识前,她躺在手术台上望着无影灯,突然很想看看北京的故宫,也想知道重庆的坡路是不是真的能把人绕晕。
美术馆大厅的穹顶很高,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斜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几何图案。安垚沿着指示牌往二楼走,脚步放得很慢。术后医生反复叮嘱不能劳累,但她忍不住想把每个展厅都走到。走廊里挂着大幅的抽象画,色块碰撞得激烈,她却在那些扭曲的线条里看出点自由的意味来。
第一次注意到那个男生,是在油画展厅。他穿着美术馆统一的黑色西装,正弯腰给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捡手帕。阳光刚好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浅金,侧脸线条干净利落,说话时嘴角会微微上扬。安垚假装看画,眼角的余光却追着他的身影。他侧身经过时,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撞在一起,她像被烫到似的立刻转回头,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第二次遇见是在民俗画展厅。她正对着一幅用剪纸拼贴的画发愣,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男生手里拿着个记事本,正在核对展品编号,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展厅里格外清晰。这次他先朝她笑了笑,是那种很淡的、礼貌性的微笑,像投入湖面的小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轻浅的涟漪。她犹豫了半秒,也回了个有些僵硬的笑。
等在古画展厅第三次撞见时,安垚觉得这大概是某种奇妙的缘分。男生正伸手扶正被游客碰歪的警示桩,转身时看见她,脚步顿了顿。这次他抬起手,隔着三米的距离,朝她轻轻摆了摆。安垚的心跳漏了一拍,也跟着抬起手,指尖刚碰到一起又慌忙分开,像两只试探着触碰的幼鸟。
她开始刻意放慢脚步,算着时间逛展厅。午后的阳光变得柔和些时,安垚在走廊尽头的休息区坐下。她刚拧开矿泉水瓶,就看见男生也巡视了一圈刚好走了过来。他的额角沁着薄汗。这次安垚没躲开,等他经过时,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好。
男生停下脚步,有些意外地看向她。你好。他的声音很温柔,带着点男孩软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