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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连忙走进去。室内光线幽暗,只有几扇高窗透进被窗棂切割过的天光。高大的紫檀木书架顶天立地,上面排满了深色皮质或蓝布函套的古籍,如同沉默的巨人阵列。空气微凉,带着岁月的凝滞感。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宽大的、磨损出岁月光泽的榆木长桌,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几本摊开的线装书和一叠泛黄的稿纸。
沈聿修示意林晚在桌边坐下,他自己则走到书架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熟练地取下一个深蓝色的布面函套,走回桌边,在她对面坐下。
这些,是我年轻时做的一些摘抄和笔记,他将函套打开,里面是几本装订朴素但保存完好的硬皮笔记本,还有几卷用细绳系着的宣纸手稿。他抽出一本笔记,翻开,纸页已经泛黄,但上面的钢笔字迹依旧清晰锐利,与他给林晚的便签字迹如出一辙,只是更显年轻时的锋芒。主要是一些西方小说和古典诗词里关于情感描写的精妙片段,旁边是我当时的批注和心得。
林晚小心翼翼地接过。指尖触碰到那带着岁月凉意的纸张,翻开扉页,一股更加浓郁的旧纸墨香扑面而来。里面的内容让她屏住了呼吸。密密麻麻的字迹,有摘抄自普鲁斯特对细微心绪的捕捉,有福楼拜笔下情感的精确解剖,更有大量中国古典诗词中含蓄蕴藉的意象运用批注——李商隐《无题》‘春蚕到死丝方尽’,以物喻情,缠绵至死,极尽婉曲。晏几道‘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景语即情语,孤寂自现。……旁边是沈聿修当年写下的感悟:情之极致,非呐喊宣泄,乃无声处听惊雷。克制是最高级的抒情。
字字珠玑,直指她写作中最核心的困惑。林晚看得入了神,几乎忘记了对面坐着的是谁。
你看这段,沈聿修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微微倾身,修长的手指指向笔记本上的一段摘录,是张爱玲《倾城之恋》中白流苏的一段心理描写。他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纸页,离林晚放在桌沿的手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她甚至能看清他修剪得极为干净的指甲边缘,以及指腹上因长期书写留下的薄茧。
张爱玲写白流苏面对范柳原时的复杂心态,‘她低下头去,细白颈项弯成一个柔和的弧度,像天鹅临水自照’。一个简单的动作描写,没有直写心情,但那份女性的矜持、自怜、以及潜藏的期待,全在这个‘临水自照’的意象里了。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阅览室里流淌,带着一种分析文本时特有的专注磁力。你小说里那个女学生,在走廊上‘恰好’遇见老师时,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书包带子的细节,就有这种味道。方向是对的,但还可以更精炼,让动作本身承载更多信息。
他的气息随着话语,若有似无地拂过桌面。林晚感到自己靠近桌沿的手背皮肤微微发紧,像是被无形的暖流扫过。她下意识地将手往回缩了一点,指尖蜷起,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有些失了章法。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他所指的文字上,用力点了点头。
还有这里,沈聿修翻过几页,指尖落在另一段批注上,是他自己写下的:‘月光’在古典意象中,常喻指可望不可即的纯净思念,或幽寂心境。如李白‘举头望明月’,苏轼‘明月几时有’。其清冷、遥远、永恒的特质,天然带有一种克制的悲剧美。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镜片看向林晚,带着征询:你小说结尾,那个女学生在毕业离校的夜晚,独自站在空荡荡的教学楼下仰望老师办公室的灯光,如果引入‘月光’的意象呢让清冷的月光笼罩着她和那点遥不可及的灯火,让月光成为她无声情感的见证者和容器会不会比直接写她的眼泪和心痛,更有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