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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的青岩村被连绵秋雨泡得发胀,空气里弥漫着腐叶与湿土混合的腥气。陈峰蹲在知青点后墙根,膝盖陷进半尺深的泥沼里,指尖轻轻拂过一道若隐若现的弧形凹痕。三天前那场瓢泼大雨冲垮了村东头的土窑,却在这堵斑驳的土墙下,奇迹般地保存了半枚残缺的脚印——鞋底纹路呈放射状,像是老式胶鞋的模子,可右前角偏偏多了个月牙形豁口,豁口边缘还嵌着半粒暗红的泥土。
“陈公安,这泥都能糊住牛蹄子了,能看出个啥名堂?”生产队长王老实裹着油布伞,伞骨上的铁锈簌簌掉在陈峰后颈。他说话时喉结剧烈滚动,胶鞋在泥地上碾出“咕唧”声,鞋帮上糊着的黄泥足有半尺厚,其中竟夹杂着几粒细小的煤渣。陈峰没抬头,用随身携带的牛皮本子小心翼翼压住凹痕旁一株倾斜的狗尾草:“昨儿你说李知青遇害那晚,听见后山有‘咔嚓’声,像掰玉米秆?”话音未落,王老实的伞沿滴下的水珠恰好砸在凹痕边缘,泥浆瞬间晕开,险些模糊了那道关键的月牙形豁口。
知青点的木窗棂上还凝着暗红的血痂,陈峰举着放大镜贴近观察,窗沿腐朽的木缝里嵌着半粒黑色碎屑,像是某种燃烧后的残留物。这是他第三次勘察现场,前两次都被暴雨打断,可这次他注意到窗台下的泥地上,除了杂乱的脚印,还有一道被雨水冲刷得极浅的拖痕,从窗根延伸至院角的柴垛。他想起法医报告里的细节:李知青脖颈上的勒痕是用晒谷场的麻绳造成的,但绳结打法异常粗糙,绳尾还缠着几根干枯的玉米须——那是捆扎柴火时才会有的特征。
“陈公安!陈公安!”小会计气喘吁吁地从雨幕中冲来,裤腿上沾着大片暗红泥土,像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村西头老槐树底下,挖出个胶鞋底子!”陈峰猛地起身,牛皮本子“啪”地掉在泥里,露出夹着的嫌疑人名单,最底下用红笔圈着的名字正是“王老实”,名字旁边画记了波浪线,纸页边缘还记着一行小字:“王老实鞋底有豁口,自称三日前修鞋时踩了钉子。”
老槐树下已围了半村人,土坑直径约三尺,坑边长着几株歪斜的狗尾草,草叶上挂着与知青点窗缝里通款的黑色碎屑。陈峰戴上手套,蹲身从坑底捡起那只胶鞋底,放射状的纹路清晰可见,右前角的月牙形豁口像一张嘲笑的嘴。王老实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油布伞尖狠狠戳在泥地上,划出一道与后墙根凹痕极其相似的弧线,伞骨震落的铁锈恰好掉进豁口缝隙里。
“这鞋底是你的吧,王队长?”陈峰的声音被雨声吞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王老实的油布伞剧烈晃动,伞面漏下的雨水顺着他额角的皱纹滑落,滴在胶鞋底的豁口上,发出“嗒嗒”声。陈峰蹲下身,指尖插入坑底的泥土——上层是被雨水泡软的黄土,下层却掺着细密的煤渣,他用指甲碾碎煤渣,凑到鼻尖轻嗅,那气味与知青点灶膛里的余烬完全一致。
“李知青死前一晚,你说去后山巡夜,”陈峰用镊子夹起一块煤渣,举到王老实眼前,“可这坑底的煤渣是干的,说明埋鞋底的时间在暴雨之前。”王老实的脸瞬间煞白如纸,油布伞“哐当”掉在泥里,伞柄砸在鞋底豁口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这声响与他之前描述的“掰玉米秆声”惊人地相似。人群中突然有人尖叫起来,陈峰回头,只见知青点方向腾起滚滚浓烟,火舌正舔着房梁窜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