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11页)
慕慕依依慕依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略群小说luequn.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而那位贵人,曾是我前世最想守护,却最终背弃一切的人。**
---
雨水连成了线,砸在青石板上噼啪作响,溅起浑浊的水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江南霉雨季节特有的、潮湿又带点腐烂的闷热。我拉低了头上宽大的竹笠,冰冷的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淌进后颈,激得人一个哆嗦,也刺醒了记忆深处某个同样冰冷的雨夜。身上这件粗劣的蓑衣,挡不住这无孔不入的湿寒。脚下这条深巷,狭窄得只容两人勉强错身,两侧高墙斑驳,爬满了湿滑的苔藓,像某种巨大生物的皮肤,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幽绿。
巷子尽头,就是朱记皮货行的后门。门楣上挂着的褪色灯笼,在风雨里摇摇晃晃,投下破碎昏黄的光晕,映照着门板上模糊不清的污渍。空气里除了水汽,还隐约飘荡着一股动物皮毛被雨水沤烂后散发的、令人作呕的腥臊味。
我停下脚步,雨水顺着蓑衣流下,在脚边汇成一小滩。无声地从怀里摸出一卷用油布仔细裹好的东西,慢慢展开。泛黄的纸页被雨水打湿了一点边角,上面用浓墨写着字迹,还有一个歪歪扭扭、颜色暗红的指印,像是凝固的血痂。
纸卷旁边,还压着一张小小的、被摩挲得起了毛边的布片——一方洗得发白的旧帕子,边角用细密的针脚绣着一朵有些褪色的白色小雏菊。帕子本身并不值钱,却带着一股极淡的、干净的皂角香,与这污浊的雨巷格格不入。
这是王寡妇塞给我的。三天前,只剩一把骨头的女人,深深跪在冰冷泥泞的地里,嶙峋枯槁的手死死攥着那方洗得发白、边角磨损的旧帕,连同那卷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借据,一股脑儿用力塞进我手里。冰冷的雨水混着她滚烫的泪水,顺着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颧骨高高凸起的脸庞不断淌下。那双曾经应该很美的杏眼里,此刻只剩下穷途末路的绝望,那灰败死寂的光,比任何银锭反射的寒光都更刺眼,更灼人。
求您…大侠…发发慈悲…救救我的宝儿…那钱…是救命的药钱啊…她的声音被呼啸的风雨撕扯得破碎不堪,指尖冰凉如铁,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颤抖。那点微弱的力气和几乎凝成实质的绝望,透过这方浸透了皂角清香的旧帕,直直地、狠狠地硌进人心底最软、最不设防的地方。
我沉默着,重新将那几页薄薄的借据卷好,用油布紧紧裹住,严实密封。随后,将那方带着淡淡皂角清香的旧帕,小心翼翼地、珍而重之地贴着心口放好,仿佛那是一件无价的信物。那份沉甸甸的、混杂着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血腥气的厚实卷宗,也被我仔细收入怀中。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载着朱贵这畜生这些年借过的每一笔沾血的钱,坑害过的每一个可怜人,以及他身后那几条若隐若现、盘根错节、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大鱼。
职业讨债人,命运弄人,穿过来竟还是干这个。只不过,如今讨的,是穷苦人的活命钱,要的,是这世道欠下的公道债。目标前所未有的清晰,手段……自然也得与时俱进,彻底升级。而有些债,不仅要连本带利讨回银子,更要讨回那些被无情践踏、碾入尘埃的尊严——比如这方旧帕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