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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那三个字,几乎能穿透屏幕,看到另一端儿子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围着热气腾腾年夜饭的场景。没有嘘寒问暖的电话,没有絮絮叨叨的闲谈,只有这五千块,像一笔划清界限的道别费。窗外不知哪家孩子又点燃了一只窜天猴,拖着尖利的啸叫直冲夜空,砰一声炸开。陈伯手猛地一抖,手机差点脱手滑落,沉重地砸在磨白了漆面的旧木茶几上,发出一声钝响。
客厅的顶灯被重重掼灭,那团虚假的热闹被掐灭了源头,房间里彻底陷入了黑暗的死寂。只有窗外漫反射的雪光,微弱地勾勒着那些陪伴了他大半生、如今却形同摆设的家具轮廓。那台老旧的立式收音机,是他和老伴结婚时置办的,早已哑了多年。老伴离开也有八年了。还有门厅角落里那辆小小的儿童三轮车,被一张深蓝色旧帆布精心盖着,只露出一个红色的橡胶车把手,固执地指向某个遥远的昨天。
那是小辉的座驾。五年前最后一次带他回来时买的,孩子骑着它满院子疯跑,留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陈伯枯坐在沙发上,那团冰冷的黑暗像是有了重量,一层层叠压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手机屏幕幽幽的绿光已经熄灭。黑暗中,一种无法言喻的空洞感,像无形的锉刀,细细密密地磨着他那颗苍老的心。
年三十熬过去了,初一、初二也熬过去了。初三大清早,窗外白得异常。一夜北风,把整个世界都吹白了。鹅毛大雪还在不知疲倦地往下飘,地上已积了厚厚一层。陈伯裹紧了老棉袄,推开吱呀作响的单元门,寒气瞬间呛进了肺里。大雪让本就不大的老旧家属院显得更加空荡、更加陈旧,像一张褪了色的黑白照片。
他背着一个鼓囊囊的老式帆布包,里头沉甸甸地装着鼓鼓囊囊的真空卤货。儿子最爱吃他卤的牛肉。还有精心裹着厚棉絮保温盒里的梅菜扣肉,是小辉嚷嚷着说好吃的。还有他给小辉买的新年礼物——一个最新款的变形金刚。
公交站人影寥寥,风雪迷眼。每一脚踩下去,积雪都淹没脚踝,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陈伯的脸冻得几乎没了知觉,只剩一双眼睛固执地睁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棉袄内兜里摸出一张护贝塑封的老照片。照片已经微微泛黄卷边,是他去年春节用手机隔着屏幕拍的——儿子家漂亮的门厅一角,精致的深棕色防盗门上,那个金色的门牌号码,无比清晰:恒福小区,7栋一单元302。
恒福小区是市里有名的好学区,楼新,价格自然也不便宜。公交晃悠了快一个小时才到站。陈伯下了车,站在陌生又崭新的大片小区门口,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厚厚的积雪,沿着整洁得有些刻板的路径,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楼号找过去。雪越下越大,密集的雪片打在脸上,带来阵阵细微的刺痛。
终于,他看到了那个数字:7。
一单元302的门禁系统亮着微光,数字按键清晰可见。只需要按下去,很快就能听到儿子熟悉的声音,或者小辉清脆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