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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门开了。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疲惫而沉重的眼睛。那眼神像冰冷的针,刺穿了艾伦最后一丝侥幸重……高位截瘫。苏醒后,需要长期的康复和护理,而且……站起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砸在艾伦早已破碎不堪的心上。
他跌跌撞撞地冲进病房。莉娅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纤细的手腕上连着复杂的输液管和各种监测仪的导线。她醒了,那双总是盛满阳光和笑意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像两口干涸的深井。听到脚步声,她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视线落在艾伦身上,那里面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一片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荒芜和茫然。
艾伦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和一种灵魂被抽离般的空茫,我……怎么了为什么……动不了
艾伦扑到床边,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那手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他喉咙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愧疚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想告诉她发生了什么,想告诉她他有多抱歉,想告诉她他会用一生来弥补……但所有的话语都堵在胸口,化作滚烫的泪水,无声地砸落在她苍白的手背上。
莉娅的目光缓缓移向自己毫无知觉的下半身,被厚厚的石膏和支架固定着。那空洞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碎裂、坍塌。她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晶莹的泪水,终于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无声地没入鬓角。那一刻,艾伦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拼死夺回来的莉娅,那个热爱奔跑、喜欢在厨房笨拙跳舞、会踮起脚尖亲吻他额头的莉娅,有一部分已经永远地死去了。时间无情地证明,它给予的所谓机会,只是一份包装精美、内里却爬满毒虫的残酷礼物。
在之后漫长而压抑的康复期里,艾伦成了莉娅的囚徒,心甘情愿地把自己锁在她病床边的方寸之地。每一次替她擦拭身体,指尖触碰到她皮肤下那些冰冷坚硬的金属支架和螺钉,他的心都像被钝刀反复切割。那些异质的、属于手术台和创伤的金属,比象征承诺的婚戒更早、更深刻地楔入了他们的生命,宣告着一种无法逆转的残酷占有。
莉娅变得沉默。她不再看窗外的飞鸟,不再提起以前计划好的旅行,甚至不再询问自己的腿。她只是安静地接受艾伦的喂食、翻身、按摩,像一个精致却失去了灵魂的人偶。偶尔,当艾伦笨拙地试图讲个笑话,或者播放一段她曾经喜欢的音乐时,她空洞的眼底会掠过一丝极其微弱、近乎幻觉的波动,随即又迅速被更深的沉寂吞没。
一天深夜,艾伦在陪护椅上浅眠,被一阵压抑的、极其细微的啜泣声惊醒。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病房地板上投下冰冷的条纹。莉娅侧着头,面朝着墙壁,瘦削的肩膀在黑暗中难以察觉地颤抖着。那哭声如此压抑,如此绝望,仿佛来自灵魂最幽暗的深渊,被厚重的绝望捂住了嘴巴。
艾伦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他走到床边,伸出手,颤抖着,轻轻覆上她冰冷的手背。
莉娅……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