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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旭阳。一百个寒暑,在修士漫长的寿元里本不过弹指,他却硬生生把这百年活成了漫长而沉重的叹息。那身灰扑扑的杂役弟子袍服早已洗得辨不出原色,补丁叠着补丁,与他那张爬满沟壑、风霜雕刻的脸孔相得益彰。岁月并未带来沉淀的威仪,只在他身上刻下了无尽的困苦与蹉跎。散乱的白发从破了口的旧头巾下刺出几缕,枯草般在阴冷的风里瑟瑟发抖。
他佝偻着腰,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身体这副沉重而老旧的皮囊往前挪动一点。那双浑浊的眼睛几乎贴在山路的泥泞上,死死搜寻着什么,是几颗被路过的灵兽车碾落、沾满泥污的低劣灵米,或是指头大小、灵气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灵石碎片——这便是支撑他这残年躯壳苟活、积攒那一点点微薄到令人发笑的“修炼资源”的唯一指望。
指尖早已麻木,深深嵌入冰冷的烂泥中,只为抠出那几粒微不足道的收获。指根处磨出的裂口又被泥水和碎石挤压、磨蹭,钻心的疼一阵强过一阵,却远不及身后传来的轻蔑与嘲弄刺耳。
“看呐,百岁‘老前辈’又在给道祖扫洒仙路呢!”一个穿着簇新外门弟子袍服的青年,抱着双臂,语气轻佻地拖长了调子。
旁边另一名弟子发出嗤笑:“天玄宗有史以来最老的杂役,也算个传奇了!耗死多少批弟子了?骨头真够硬的,就是不知道经脉还能不能导引一丝灵气,可别是块朽木了吧?”
“朽木?我看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又废物!”先前的弟子刻薄地补上一句,故意提高声量,肆无忌惮的目光像鞭子一样抽在赵旭阳佝偻的后背上。四周还有不少路过的弟子,眼神或轻蔑,或麻木,或带着一丝毫无道理的优越感快速扫过,没人停下脚步,更无人理会这角落里无声的屈辱。
赵旭阳的脊背僵硬地弓得更厉害了,仿佛背上真压着千斤重担。他那佝偻的腰几乎要折成两截,每一次轻微的喘息都伴随着胸腔里如同破旧风箱般撕心裂肺的拉扯。浑浊的眼珠在厚厚的褶皱下费力地转动着,死死盯住刚抠出来的那几粒灰扑扑、沾满污泥的灵米,仿佛那是世上仅有的救命稻草。干瘪枯黄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终是连一声最微弱的辩解也未能挤出,只是将头埋得更低、更低,几乎要触碰到那散发着腐殖质腥气的泥土。
就在这时,头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打破了这山路上充满鄙薄气味的凝滞。一道刺目的蓝光流星般直坠而下,带着强大的气息,轰然悬停在离山路不高的半空!凛冽的灵力波纹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层层叠叠地拍击下来,吹得赵旭阳枯草般的白发和褴褛的衣袍疯狂飞舞,脚下淤泥更是随之卷起令人窒息的湿冷尘嚣。强大的威压仿佛无形的山岳,狠狠碾过,赵旭阳本就摇晃的身体如遭重击,骨头缝里爆出细微的脆响,他闷哼一声,双膝无法遏制地一软,双手猛地撑入泥泞才勉强没有一头栽倒。
刺眼的蓝光渐渐敛去,露出一柄薄如蝉翼、流光溢彩的冰蓝色飞剑。剑身上亭亭玉立着一个女子,身形窈窕,一身裁剪合体的淡粉色襦裙上织满了繁复的金色牡丹纹路,华贵异常,在灰蒙蒙的天地间异常扎眼。她脸上罩着半面薄纱,勾勒出秀美的轮廓,额心一颗艳红的菱形朱砂痣更是平添几分冷冽娇艳。
然而,那双唯一暴露在薄纱之外的眼睛里,却丝毫寻不到一丝牡丹的娇艳与温柔,只有一片万年玄冰般的轻蔑和漠然。她的视线如同最精准的探针,准确无误地穿过那层薄纱,带着冻彻骨髓的寒意,笔直地扎在泥地中那个狼狈趴伏的人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