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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叫头遍时,李少安就听见窗外的风变了调子。不再是早春的硬风,带着点暖烘烘的湿意,吹在窑洞纸窗上,像谁在用手指轻轻敲。他摸了摸身旁巧莲的肚子,已经显怀五个多月了,像揣着个圆滚滚的南瓜,夜里总爱往他这边拱。
“醒了?”巧莲的声音带着刚醒的黏糊,“今天上梁,要不要请个先生看看时辰?”
“刘师傅说了,卯时上梁最好,不早不晚,日头刚好照在梁上。”少安往她身边凑了凑,鼻尖蹭到她鬓角的碎发,带着股皂角的清苦香,“我昨儿个跟二柱子说好了,让他天不亮就去后山抬梁木。”
梁木是少安托人从三十里外的林场买的,是根笔直的松木,花了他卖银元剩下的最后五块钱。刘师傅说,上梁的木头得“直如线,硬如铁”,才能撑住整座窑的气运。少安当时摸着那根松木,指腹划过树皮的纹路,像摸着自己后半辈子的指望。
天蒙蒙亮时,少安揣着两个玉米面馍往砖窑走。路过村东头的老槐树,看见二柱子已经带着三个后生在等了,每人手里都攥着根粗麻绳,脚边放着副新做的抬杠,红漆还没干透。
“少安哥,”二柱子往手上啐了口唾沫,“这梁木沉得很,昨儿个我去看了,两个人根本抬不动。”
“再加两个人,”少安把馍分给大家,“慢点走,别磕着碰着。”
后生们笑着接了馍,往嘴里塞的功夫,二柱子突然压低声音:“听说没?润叶的婚期定了,下个月初三,李向前家要来接亲,还雇了县城的唢呐队呢。”
少安手里的馍差点掉地上。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却没想这么快。嘴里的玉米面突然变得剌嗓子,咽下去像吞了把沙子。“知道了。”他低着头,踢了踢脚下的土块,“赶紧抬梁木去吧,别误了时辰。”
后生们闹哄哄地往后山走,脚步声在黄土坡上敲出闷响。少安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到被风刮得眼睛发酸,才想起刘师傅嘱咐的红布还没准备。他转身往家跑,路过田润叶家的窑洞时,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