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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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台上,物理老师的声音像老旧的收音机,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着关于带电粒子在复合场中的运动轨迹。林晓禾埋着头,笔尖在密密麻麻的草稿纸上飞速移动,留下蛇一样扭曲的公式和符号。手腕内侧的骨头硌在硬实的木头课桌边上,一阵发酸。她强迫自己忽略那点不适,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那张刚发下来的、依旧带着打印机余温的一模物理试卷上。
最后那道多选题。A和C看起来都像是对的,但物理直觉如同针扎般告诉她,哪里有问题。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像有根无形的棍子在里面搅动。她伸手用拇指使劲按了一下,指尖触及头发边缘,一片触目惊心的光滑突兀地显现——那是昨天梳头时才发现的,一片铜钱大小的斑秃,隐藏在浓密的发丝深处,却像耻辱的烙印烫在她心上。压力太大营养不够她不知道,只知道这该死的一模成绩对她至关重要,几乎决定了那张通往梦想天堂的车票能否攥进手心。
考清北,考公,落户京城——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执念。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跳出脚下这片名为山河四省的黄土地,跳出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轮回。奶奶枯瘦的手掌,冰凉地贴在她脸上,浑浊老眼中最后的期冀几乎要灼烧出来:禾苗啊,穷人的路,只有……笔杆子能杀出条血路……
那是她十二岁,奶奶撒手人寰的那个飘着大雪的冬夜。
笔尖在草稿纸上点出一个又黑又深的重重墨点。不行,这样推不出来。她烦躁地抬起头,视线掠过同桌李娟同样布满血丝的眼睛,也掠过窗外那条熟悉的、被无数双廉价帆布鞋踩踏过的破旧水泥路。几个穿着同样浆洗得发白甚至带着补丁校服的身影正匆匆跑向操场方向准备上体育课。一个念头像冰冷的水蛇钻进脑海:这分数,够吗
她用力过猛,捏着签字笔的中指被笔杆硌出一个深印子,指节一片刺目的红。不够,怎么算都不够!梦里那道高大威严的京城门楼,似乎总隔着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而沟这边,是她学到两眼昏花的黑眼圈,是头顶那片羞耻的斑秃,是食堂里万年不变的白菜炖粉条。一股绝望的腥气涌到喉咙口。
就在这时,年级主任那张一向过于严肃的面孔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没顾上跟物理老师打招呼,眼神锐利地扫过全班的头顶,最终准确地钉在了林晓禾身上。
林晓禾,出来一下。
声音不高,却像一道闷雷,砸碎了教室里最后一点昏昏欲睡的安静。所有或麻木或疲惫或开小差的目光,唰地一下,齐整地聚焦过来。
林晓禾的心猛地一沉,笔啪嗒一声从酸麻的手指间掉落在试卷上,滚出一道歪扭的黑线。坏了。她僵硬地站起身,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办公室训话是这次的物理卷子……还是其他难道偷偷帮李娟捡过食堂掉在地上的那半块馒头被发现要通报批评脑子里瞬间塞满了各种糟糕的可能,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要窒息。后背的校服似乎瞬间被冷汗打湿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