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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零二分,赵德山的拐杖第三次磕在钟表店的门槛上。枣木拐杖的底端包着层铁皮,是他去年在铁匠铺敲的,此刻铁皮边缘的毛刺勾住了裤脚,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秋裤——补丁是老伴用他退伍时的军裤改的,深绿色的布料上还留着洗不掉的油渍,像块凝固的黄昏。
“陈师傅,摆锤又不晃了。”他把那只老式落地钟推进门时,钟摆撞在门框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钟面玻璃上蒙着层灰,右下角的“1972”字样被虫蛀出个小洞,像只窥视时光的眼睛。这是他和老伴结婚时买的钟,当时在供销社排了三天队,票是用两斤全国粮票换来的,老伴总说:“这钟走一天,咱的日子就厚实一天。”
陈修远正用鹿皮擦拭那只拼好的情侣表。表盘内侧的刻字被磨掉了小半,只剩“潮”字的三点水还清晰,像未干的泪痕:“摆锤不晃,多半是挂摆的钩子松了。”他抬头时,看见赵德山的军绿色帽子歪在一边,露出耳后的老人斑,和落地钟木壳上的虫蛀痕迹很像——都是时间啃出的豁口。
落地钟的底座有个暗格,赵德山伸手进去摸索时,拐杖“咚”地倒在地上。暗格里藏着个铁皮盒,锈迹斑斑的,上面用红漆写着“防潮”二字,是老伴的笔迹——她总爱把重要的东西藏在这里,比如孙子的记月红包,比如他吃了十年的降压药,还有张泛黄的黑白照片,是他们在部队营房前拍的,那时他穿着军装,她梳着两条长辫,钟摆在照片边缘留下道模糊的黑影。
“你看这个。”赵德山打开铁皮盒,里面没有照片,只有半张揉皱的处方单,日期是上个月初三,医生的字迹龙飞凤舞,只看清“晚期”两个字,“她非要自已来修钟,说等钟摆重新晃起来,她的咳嗽就好了。”
陈修远的车子停在情侣表的齿轮上方。他想起三天前那个傍晚,确实有个老太太来过,背驼得像座小拱桥,手里攥着块水果糖,说要等钟修好给孙子吃。老太太的裤脚沾着泥,是从城郊的养老院来的,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鞋面上还留着公交座椅的网格印。
“那天她在这儿坐了很久。”陈修远从柜台下拿出个玻璃罐,里面装着十几颗水果糖,橘子味的,和老太太手里的一模一样,“她说这钟的摆锤声像部队的熄灯号,听着踏实。”
赵德山突然抓住陈修远的手腕。老人的掌心滚烫,像揣着团火,指甲深深嵌进他的皮肉:“她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落地钟的摆锤突然自已晃了一下,幅度很小,像声微弱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