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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鬼!就是水鬼抓替身!王老憨自从铁蛋死后,人就半疯了,此刻缩在人群角落,眼神空洞地反复念叨,力气大得很!抓住了脚脖子就往深水里拖!任你水性再好也白搭!膝盖深膝盖深也逃不掉!
他的话引来一片压抑的附和和更加深重的恐惧。没有人能解释清楚,为什么在浅得连鸭子都游不起来的水里,会年年淹死人。神婆的香火倒是更旺了,家家户户都去求了新的护身符,挂满了孩子的脖子、手腕、脚踝。可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用。死亡的名单,依旧每年准时增加两个名字。
汇口那片三角浅滩,彻底成了禁地。村里大人三令五申,棍棒教育,甚至用铁链锁住调皮孩子的脚,就为了防止他们靠近。可奇怪的是,每年出事的孩子,都不是那种特别调皮捣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愣头青。小栓是个闷葫芦,梅子胆子小得很,那双胞胎姐弟更是出了名的乖巧听话……他们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在懵懵懂懂中,莫名其妙地引到了那里。
这些议论,像冰冷的毒蛇,钻进我的耳朵,缠绕在我的心上。每次听到新的噩耗,那个八岁夏夜的噩梦碎片就会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冰冷滑腻的蛇鳞触感、令人窒息的腥甜气味、还有对岸那无数道穿透灰雾、冰冷死寂的目光。我死死攥着胸前的护身符,仿佛它是隔绝那些目光的唯一屏障。那些淹死的孩子,他们是不是也像我当年一样,看见了他们是不是也在梦里,被那些东西记住了
恐惧没有随着年岁增长而淡去,反而像陈年的酒,发酵得更加浓烈和复杂。它沉淀在每一个李家村孩子的骨子里,成了夏日无法摆脱的底色。我们照常上学、玩耍,在村东头的晒谷场上追逐打闹,笑声似乎依旧响亮。但只要目光无意间扫向西边枫江的方向,只要耳朵里捕捉到一丝水流的声音,所有的欢快就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冻结。一种无声的、沉重的默契笼罩着我们:避开西边,远离汇口,不要靠近水边,不要谈论那个地方。
十五岁那年的夏天,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一场暴雨在酝酿。奶奶在一个平静的午后,毫无征兆地走了。她睡得很安详,仿佛卸下了背负一生的重担。整理她遗物时,我在她那个视若珍宝、从不让人碰的旧樟木箱子最底层,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用褪色红布包了好几层的扁平木盒。我颤抖着手,一层层揭开那已经有些糟朽的红布。盒子没有锁,只是用一根细细的红绳松松地系着。打开盒盖,里面没有什么金银首饰,只有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泛黄发脆的纸片,纸上用毛笔写着一行歪歪扭扭、墨迹深深晕开的小字:
九月初三,抽中李杏。
李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