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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头一旦生了根,便再也按捺不住。整个下午的课业,在我眼里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我的心思,像只被火燎了尾巴的耗子,焦躁地在学堂和柳先生那间狭小的休息室之间来回乱窜。那柄戒尺,就放在他休息室靠窗那张掉漆书案的右上角,像一柄沉默的权杖。
机会终于来了。最后一堂是修身课,柳先生讲得投入,摇头晃脑,声音抑扬顿挫。趁他背过身在黑板上写仁义礼智信五个大字时,我猫着腰,借着前排几个大个子同窗的掩护,像条泥鳅一样溜出了后门。心脏在腔子里擂鼓,咚咚咚,震得我手脚都有些发软。
柳先生那间休息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我推开一条缝。一股更浓烈的旧书和墨汁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光线昏暗,书案靠窗,那柄戒尺果然静静地躺在那里,在窗棂透进的微光里,反射着幽暗的、诱人又令人憎恨的光泽。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摸过去,指尖触到那冰凉光滑的楠木表面时,竟微微颤抖了一下。来不及多想,我一把抓起它,沉甸甸的分量压得我手腕一坠。赶紧将它胡乱塞进宽大的粗布褂子里,贴着肚皮,一股冰凉的硬物感传来。我缩着脖子,像只偷了油的小耗子,飞快地溜出了门,心几乎要从喉咙口跳出来。
放学后,学堂里喧嚣的人声很快散去,只留下空荡荡的回音。我揣着那烫手的山芋,溜到学堂后院那排存放杂物、几乎废弃的柴房后面。这里堆着些朽烂的木料和破筐,平时鲜有人至,只有几蓬野草在墙根下疯长。我从墙角一个破瓦罐底下,摸出我事先藏好的宝贝——一把锈迹斑斑、豁了牙的小锯条。这是我用三个铜板从街口收破烂的刘瘸子那儿换来的。
我找了个背阴的角落,一屁股坐在冰冷的泥地上,背靠着粗糙的土墙。掏出那柄戒尺,横放在膝盖上。楠木的纹理在昏暗中依然清晰可见,透着岁月的沉静和一种顽固的威严。我握着那冰冷的锯条,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壮胆,然后用力朝戒尺中间最厚实的地方锯了下去!
呲——嘎——呲——嘎——
锯条摩擦着坚硬的楠木,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极其难听的声音,像钝刀子割着老牛皮。每拉一下,都得使出吃奶的劲儿,手臂酸得发颤,震得虎口发麻。汗水很快顺着额角淌下来,流进眼睛里,又涩又辣。
死木头!臭木头!叫你打我!叫你威风!我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着,一边吭哧吭哧地跟楠木较劲。锯条上的锈迹沾满了木屑,豁口似乎更大了些,可那戒尺却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歪歪扭扭的白痕。
江满堂!你钻耗子洞去了墙那边传来李富贵那特有的、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大嗓门,还有几个同窗杂乱的脚步声和嬉笑声,大概是放学了结伴回家,抄近路从柴房后面经过。
我心里猛地一紧,手一抖,锯条差点脱手。赶紧把戒尺和锯条一股脑塞进怀里,竖起耳朵听着墙外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