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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务会的铁皮门被推开时,任秀莲看见王富贵的拳头正砸在会议桌上,搪瓷缸里的胖大海被震得蹦出水面。她将调令放在长桌中央,牛皮纸封面印着的"绝密"二字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像极了屠宰车间给病猪盖的死亡章。
"赵厂长!"王富贵的疤痕脸在晨光里涨成猪肝色,"我侄儿犯了哪条王法?要被派去贵州喂蚊子?"任秀莲坐下时,故意让帆布包蹭过他的膝盖,包里保卫科账本的棱角硌得对方猛地缩腿。赵国梁推了推眼镜,手指在调令封面上敲出规律的声响:"富贵,这是厂部集L决定。"
"集L决定?"王富贵抓起调令,纸页在他粗粝的掌心发出呻吟,"凯里仔猪采购要派年轻人?三车间的李建军比王浩年轻十岁!"任秀莲看着他袖口露出的金表链——和王浩脖子上那根一模一样,突然开口:"李建军上个月刚递交入党申请书,组织上要重点培养。"
会议室的吊扇突然发出吱呀声,任秀莲看见老孙头从门缝里递进来搪瓷缸,缸壁上沾着没擦净的肉渍。赵国梁喝了口茶,胖大海在水里舒展成猪尿泡的形状:"王浩通志年轻力壮,又懂技术,去凯里是组织上的考验。"
"考验?"王富贵将调令摔在任秀莲面前,"我看是有人公报私仇!"任秀莲捡起调令,指尖划过"王浩"二字上的红章,那是她今早盯着老赵盖上去的:"副厂长若有异议,可以向革委会反映。"她想起抽屉里那叠匿名举报信,油墨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王富贵的嘴唇哆嗦着,最终狠狠呸了一声:"好!你们官官相护!"他摔门而去时,门框上的"为人民服务"标语被震得摇摇欲坠。任秀莲看着赵国梁袖口的补丁——那是她昨晚缝的,针脚在晨光里歪歪扭扭,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秀莲,"赵国梁的声音带着疲惫,"这下彻底得罪富贵了。"任秀莲没吭声,只是将调令折成方块塞进裤兜,牛皮纸边缘硌着大腿根的老茧——那是年轻时踩缝纫机留下的。她想起晓雅今早撕心裂肺的哭喊:"你就是想让他死在贵州!"
下午的广播操音乐响起时,任秀莲在更衣室撞见王浩。他靠在铁皮柜上,手里转着飞鸽自行车钥匙,毛主席像章在胸前晃出刺目的光:"任主任,听说我要去凯里了?"他故意挺了挺肚子,的确良衬衫绷得紧紧的,露出里面金项链的轮廓。
"知道就好。"任秀莲打开柜子,晓雅的月白衬衫掉在地上,领口还沾着昨晚的泪痕。王浩弯腰去捡,指尖擦过她的裤腿:"主任放心,我到了贵州一定给晓雅写信,告诉她我在那边有多想她。"
任秀莲猛地关柜,铁皮撞得王浩后退半步。她看着对方袖口的油垢——和屠宰车间的杀猪刀上的一模一样,突然笑了:"王浩通志觉悟真高,不过凯里山高路远,写信怕是不方便。"她想起保卫科老周说的"贵州邮路三个月通一次",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