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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烟火听弦歌
岁月如溪,无声流淌。时序重定后的世界,似乎与过往并无二致。农人依旧看节气播种,渔夫依旧随潮汐撒网,孩童追逐着四季更迭的风筝与落叶。然而,那场撼动天地根基的牺牲,终究在人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化作口耳相传的奇谭,融入柴米油盐的日常。
在西南枫林边缘的村落,流传着一个关于凝露弦音的故事。老人们说,那是秋神在子夜清点露珠时,不小心拨动了无形的琴弦。若是有缘人在那特定的时刻,屏息静听,便能捕捉到那一缕转瞬即逝的清冷余韵。曾有痴迷音律的盲眼琴师,跋涉千里,只为守候这传说中的一瞬。他在枫林深处露宿数月,终于在某个霜重露浓的子夜,捕捉到了那声微不可闻的弦响。据说他枯坐原地三日三夜,下山后便谱出了一曲《凝露谣》,曲调空灵缥缈,带着深秋特有的凉意与枯荣交织的况味。琴音响起时,听者仿佛能看见枫叶飘落的轨迹在空中凝滞一瞬,又仿佛有冰冷的露珠滴落心间。此曲被奉为神品,却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孤寂,如同弦音本身,可闻而不可留。
北方焦土边缘的绿洲日渐丰饶,商队络绎不绝。驼铃声中,关于夏雪背的奇谈也随之远播。旅人们常在驿站歇脚时,绘声绘色地讲述在烈日灼灼的正午,行经某处特定的沙丘或绿洲边缘时,脊背上陡然窜起的那股透骨寒凉,仿佛一片无形的雪花瞬间融化在滚烫的皮肤上。这短暂的凉意往往转瞬即逝,却足以在酷暑中救人性命。久而久之,那地方便被称作沁凉脊。有经验的向导会在最炎热的午时,特意引导商队途经此处,让驼马与人得以喘息。更有虔诚的牧人,将此视为神迹,在沁凉脊的最高处垒起小小的石堆,每逢盛夏便奉上清水和耐旱的野花。他们说,这是冬神的慈悲,在酷暑中为生灵留下的一线清凉,是冰与火在人间残留的、奇异的和弦。
东方那片复苏的沼泽,如今被称为回春泽。冰封千年的死水重新流动,水草丰美,鱼虾渐繁。关于倒影魅影的传说,则在夜渔者和采莲人口中流传。他们说,在春雷炸响前的几个异常静谧的夜晚,若划船至泽心,低头凝视平静如镜的水面,有时会看到奇异的景象——水底倒映的并非星空,而是跳跃的、赤红的火焰流光,火焰中似乎还裹挟着一抹惊鸿一瞥的翠色裙裾,伴随着一声极轻、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的金铃脆响。这景象出现的时间极短,眨眼即逝,且并非人人得见。得见者往往心神震撼,有人将其视为不祥之兆匆匆离去,也有人坚信那是春神苏醒前的征兆,预示着勃勃生机。一位曾在倒影中瞥见翠色的采莲女,后来在泽畔种下了一片梧桐幼苗,她说那抹翠色让她感到莫名的哀伤与温暖,如同一个未完成的夏日旧梦。
12
冰峰下的守望
至于那片永恒的雪原,孤绝的冰峰,则成了传说中最神秘、也最令人敬畏的所在。关于雪冢金叶与冰峰双音的传闻,吸引着无数寻求神迹、感悟天道的修行者、苦行僧和好奇的探险者。然而,真正能靠近冰峰、抵达雪冢的人,寥寥无几。极寒、风雪、以及仿佛凝固时间的孤寂,是难以逾越的屏障。
只有极少数意志如铁、或身负特殊因缘的人,才能穿越那片死寂的纯白。他们描述,靠近冰峰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与庄重会攫住心灵,仿佛踏入了一个巨大而永恒的祭坛。雪冢顶端的金叶,在风雪中永不凋零、永不掩埋,如同一个凝固的奇迹。冬至子时,亲眼目睹那金叶如同呼吸般轻微起伏,叶脉中光华流转的瞬间,是所有抵达者口中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神圣时刻。那一刻,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唯有牺牲与守护的永恒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而将耳朵贴在冰峰岩壁上,听到的那两种交织的声音——雪落的静谧咒语与冰弦自鸣的余烬嗡鸣——更被视为无上的机缘。有人从中听出了天地至理,道心通明;有人被那永恒的悲怆与微温的守护所震撼,潸然泪下;也有人试图捕捉那声音中的韵律,谱写成曲,却总觉徒具其形,失其神髓。那声音是天地为两位献祭者谱写的安魂曲,是时序基石自身的心跳,非人力所能摹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