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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的厅堂比外面更暗更腥。鱼虾腐烂的气息、劣质汗臭、劣酒蒸腾的酸味,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人渣堆里自然发酵出来的恶臭,猛烈地钻入每个毛孔。人影憧憧,大多是些衣衫褴褛或袒胸露臂的粗豪汉子,围坐油污浸透的木桌旁大声吆喝、咒骂、吹嘘着昨夜的战利品和杀戮。偶尔有人警惕地扫视着新进来的客人。
靠近角落楼梯一张桌子旁,只坐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柳寒阳。
比起七年前那个血雨之夜几乎崩溃的少年,他此刻更像一块吸饱了寒气的冷铁,裹在风尘仆仆的旧青衣里。高而挺拔的身形微微前倾,像一匹孤狼蹲守在它的领地边缘。头发有些长了,微卷的额发垂落几缕,稍稍盖住了眉峰和那双深陷的眼。
他眉骨很利,眼窝陷得很深,里面封着的是两团烧到灰烬深处的炭火。薄唇紧抿,下颌的线条像被风雪打磨过的岩石。腰后斜挎着一个油布长包裹,裹口隐约透出木柄的形状。整个人明明未动,那份从骨子里渗出的、混合着血腥与铁锈般的沉冷气息,仿佛一道无形的壁障,隔开了周围的嘈杂与下流的目光。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形容枯槁、穿着补丁叠补丁的蓝布长衫、眼窝深陷的男人。这是此地的江湖暗桩蓝嘴鹞,蓝嘴鹞一张嘴比泥鳅还滑,眼神却精明得像夜猫子。柳寒阳刚刚将一串沾着污血、粗糙打磨过的小铜钱推到他面前。这是从上游沙蛇帮一个小头目身上搜出来的货——对方喉咙上的那个血洞,也是柳寒阳用刀尖轻轻划开的。
就这些柳寒阳的声音不高,低哑得如同朽木摩擦,枯影那些人,最近一次出没
他的右手随意地搭在桌沿,指节粗大,关节处布满新旧交叠的擦伤和厚茧。大拇指无意识地、一下下地在右手掌心握着的一个黑色金属硬物上缓缓摩挲着。那东西很奇特,约莫成年男子手掌大小,造型古朴,边缘已被经年的摩挲磨得圆润光滑。牌面上,清晰可见四个细小的、规则凹陷进去的圆形凹槽。
四个凹槽中,已经稳稳地嵌入了四颗泛着幽沉乌光的浑圆钢珠。钢珠表面光滑,反射着厅内昏暗油腻的光线,却更添一层冰冷肃杀之意。
啧,柳爷您这‘追魂牌’上,快满槽了吧蓝嘴鹞贪婪地捻起那串带血的铜钱塞进怀里,眼睛却忍不住瞟向柳寒阳掌心那块刻着凹槽的铁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第四个窟窿塞上了,就剩最后一个了……老天爷!枯影啊!他压低嗓子,脑袋向前探,一股浓重的口臭扑向柳寒阳,那可是扎手的玩意儿!沾上枯影,阎王爷都得嫌你烫手!那帮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