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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双温暖的手捧住了我的脸。大姨蹲在我面前,她的眼睛红红的,但嘴角努力向上扬着:妮子,我带你走好不好她顿了顿,从手提包里摸出个东西,还有有这个。
那是一根红头绳。不是供销社上那种带铃铛的,但鲜红鲜红的,在阳光下像一簇小火苗。
你娘...我妹子小时候最爱这种红头绳。大姨的声音突然哽咽了,她写信说,等妮子六岁了,要给她扎两个小辫,系上红头绳...
我终于哭了出来。不是平时那种压抑的抽泣,而是嚎啕大哭,好像要把这一年多攒的眼泪都倒干净。大姨把我搂在怀里,我的眼泪把她漂亮的衬衫浸湿了一大片。
最后我几乎是空着手跟大姨走的。只带走了母亲纳的那双破布鞋——它被我用旧报纸包好,紧紧抱在怀里。父亲蹲在门槛上抽烟,后娘在里屋摔摔打打,但谁也没敢拦。
自行车驶过村口的老槐树时,我回头望了望。清晨的雾气笼罩着错落的土坯房,母亲长眠的那片乱坟岗已经看不见了。大姨察觉到我的动作,轻轻按了按我环在她腰上的手。
妮子不怕。风吹起她的卷发,发梢扫在我脸上,痒痒的,以后大姨家就是你家。
自行车碾过石子路,颠簸中,那根红头绳从我的口袋里滑出来,在阳光下飘啊飘,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处的红蝴蝶。
大姨家的阳台能看到铁路。
每天清晨,我都是被轰隆而过的绿皮火车惊醒的。睁开眼,先看到的是折叠床上方晾着的衣服——大姨总在凌晨洗好全家衣物,水滴有时会漏下来,在我的被角洇出深色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