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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撞翻了煮粥的铁锅,滚烫的水泼在泥地上腾起白烟。趁着众人手忙脚乱,我光着脚冲出门去,后娘尖利的叫骂声追着我:小贱种!抓回来打断你的腿!
我拼命往乱坟岗跑。茅草划破小腿也不觉得疼,粉褂子被树枝扯开一道口子,崭新的红头绳早不知掉在哪里。
坟头的野草已经齐腰高。我趴在潮湿的土堆上,把脸埋进长满蒲公英的草丛里。
娘,我抠着泥土里露出半截的碎瓦片,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他们不要我了...
暮色四合时,我听见父亲在远处喊我的名字。那声音飘忽忽的,一会儿近一会儿远。我蜷缩在坟堆后面,看着萤火虫在母亲坟前明明灭灭。
今晚的月亮特别亮,照得坟头那棵歪脖子枣树影影绰绰,像是母亲弯下腰来,要给我系上那根永远没来得及送到的红头绳。
我蜷缩在坟堆后面睡着了,露水打湿了破烂的衣衫。醒来时天刚蒙蒙亮,嘴唇因为干渴裂开了几道血口子。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公鸡打鸣声,我知道,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后娘的藤条会抽得更狠。
可当我拖着冻僵的双腿蹭到家门口时,却看见院子里停着一辆锃亮的自行车。不是村里常见的二八大杠,而是女式的那种,车把上还挂着个皮质的手提包。阳光照在车铃铛上,晃得我眼睛发疼。
妮子!
一个我从没听过的声音突然炸响。我吓得一哆嗦,差点被门槛绊倒。屋里冲出来一个女人,烫着城里人才有的短卷发,穿着件米黄色的确良衬衫,一把就将我搂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