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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灯没开。父亲书房厚重的丝绒窗帘垂落着,将外面世界最后一丝天光也隔绝在外。只有书桌上那盏小小的、父亲用了半辈子的老式绿罩台灯,被我拧亮了。昏黄、温暖的光晕,像一个小小的、安全的岛屿,勉强撑开了四周沉甸甸的黑暗。
我拉开父亲书桌最底下的那个抽屉。里面东西不多,几本厚厚的旧笔记本,一个磨损的旧烟斗(他早已戒掉),还有几本他翻来覆去看了一辈子的书。我一眼就看到了那本硬壳精装的《约翰·克利斯朵夫》,深蓝色的布面书脊被磨得发白起毛,书角也卷了起来,显出一种被反复摩挲、深爱过的痕迹。
我把它拿出来,放在台灯昏黄的光晕下。书页早已泛黄,纸边脆弱得如同蝉翼。书里夹着不少折角,空白处还有父亲用蓝黑墨水写下的、如今已有些褪色的批注,字迹清瘦有力。
我小心翼翼地翻动着书页,动作轻缓,生怕惊扰了沉睡其中的某个灵魂。书页沙沙作响,像低声絮语。指尖掠过那些熟悉的文字,那些父亲曾无数次沉浸其中的世界。终于,在接近后半部的地方,我的手指停住了。
那一页的页眉空白处,有一行字被父亲用蓝黑墨水反复地、用力地划着线。墨水的痕迹几乎要透过纸背,透着一股近乎执拗的力道。那句话是:
真正的光明绝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间。
我静静地凝视着这行字,凝视着那些深刻到几乎要划破纸张的笔迹。父亲的一生,他那沉默内敛下的惊涛骇浪,他那漫长无望的等待,临终前那句耗尽气力的不怨了……还有苏晚晴那枯槁的泪水,那被泪水彻底模糊的此去各山海,那声嘶哑的还给他吧……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所有沉甸甸的情感,此刻都奔涌汇聚,最终沉淀在这道深刻的墨线之下。
真正的光明,不是没有黑暗。是在漫长的黑暗里,在蚀骨的遗憾中,在各自背负着无法逾越的难处里,最终抵达了那个不怨了的彼岸。这彼岸没有重逢的喜悦,没有圆满的结局,只有耗尽一生后,那一点点被泪水浸透、被时光磨平的释然。
我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父亲书房特有的、旧书纸张和淡淡墨水的味道。我摊开掌心,那张小小的、泛黄的船票安静地躺在那里,边缘被苏晚晴的泪水泡得微皱发软,上面模糊的字迹和泪痕无声地诉说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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