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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
冰冷的,密集的,带着一种要将整个世界都冲刷干净的蛮横,狠狠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摇摆,发出单调而急促的刮擦声,像垂死挣扎的节拍器,却怎么也赶不走那铺天盖地的水幕。车窗外,城市模糊成一片混沌的光晕,霓虹在雨水中扭曲、拉长,如同廉价画布上晕开的油彩。
我死死攥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嵌进塑料里。每一次轮胎碾过积水,车身都猛地一沉,激起浑浊的水浪,拍打在底盘上,发出沉闷的哗啦声,像野兽的低吼。胃部深处传来一阵阵熟悉的、尖锐的痉挛,冰冷的手指用力按上去,隔着湿透的薄毛衣,只摸到一片僵硬的冰凉。
这该死的天气,这该死的胃。不,这该死的,是那个远在城郊高档公寓里、娇气地抱怨着胃痛的苏晴,和那个隔着电话、语气不容置疑地命令我立刻送药过去的男人——顾衍。
林晚,苏晴胃不舒服,老毛病。她的药上次搬家可能弄丢了。他的声音透过车载蓝牙传出来,背景音是舒缓的钢琴曲,平静无波,理所当然,地址发你了,立刻送过去。她怕疼,别让她等太久。
他甚至没有问一句外面是不是在下雨,没有问一句我是不是方便。五年了,他早已习惯。习惯用金钱买断我的时间,我的尊严,我的一切。
我盯着导航上那个闪烁的红点,刺眼地标注着青澜国际公寓。那地方,离顾衍给我安排的、位于市中心的金丝笼足足有四十公里。一脚油门踩得更深,发动机发出压抑的轰鸣,在滂沱雨声中显得格外微弱。雨水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思绪。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母亲那张苍白、安静的脸,躺在无菌病房里,靠着冰冷的仪器维持着脆弱的生命线。每一次呼吸机规律的声响,都是对我无声的鞭挞,提醒着我脚下这条路的代价。
三百六十万。
五年,六十个月,每个月准时打到那张专用卡上的十万块。这就是顾衍给我的价格,买断我五年的人身自由,让我扮演一个合格的、没有灵魂的顾太太。一个在需要时出现,在碍眼时消失,在他心尖上的白月光苏晴回国后,更要随时准备着为她跑腿、甚至充当替身的工具。
雨声越来越大,敲打着车顶,像无数冰冷的指骨在叩击。我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带着浓重的湿意灌入肺腑,呛得我一阵咳嗽。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胃里翻江倒海的绞痛,我再次用力踩下油门,朝着那片被昂贵灯光点缀的雨幕深处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