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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文茵的目光死死钉在儿子身上。那身粗糙的灰色僧衣,那双沾满泥污的草鞋,那张清瘦却平静得过分的年轻脸庞……这一切都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她心口来回切割。她精心培养的、承载着家族期望和学术界瞩目的天之骄子,如今竟落得这般模样!一股混杂着震惊、心痛、不解和巨大愤怒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堤防。
李哲!柳文茵的声音尖利地划破黄昏的宁静,带着明显的颤抖,她踩着高跟鞋,几步就冲到了院子中央,完全无视脚下沾上的泥土,你…你跟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放弃一切跑到这种地方来!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激起回响,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她伸出手,似乎想抓住儿子的胳膊,却又在半途停住,仿佛害怕触碰到那身代表着决绝的僧衣。
李哲沉默着。他慢慢放下手中的扫帚,将它轻轻靠放在老松树虬结的根部。然后,他抬起眼,迎向母亲那燃烧着怒火和痛苦的目光。他的眼神很静,像山间深潭的水,倒映着母亲激动的身影,却不起波澜。他没有躲避,也没有解释。
说话啊!你哑巴了吗!柳文茵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滚落,晕开了她精致的妆容,哈佛!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起点!你的研究,你的前途,你的天赋!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多少人等着看你的成就!你就这样…就这样把它们当成垃圾一样扔了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当…当和尚!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异常艰难,带着一种近乎羞辱的痛楚。
她指着周围低矮破旧的僧舍,指着那褪色的殿宇,声音因激动而变调: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在这里能做什么!扫地打坐念那些虚无缥缈的经!我花了半辈子心血,倾尽所有培养你,不是要培养一个信徒!我是要培养一个思想家!一个能站在人类智慧前沿的探索者!一个像你父亲那样,用理性和逻辑照亮未知的人!她提到丈夫,声音哽咽了一下,那是她心中另一个巨大的伤口和骄傲的标杆。
庭院里一片死寂。只有山风穿过松针的呜咽,和柳文茵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她精心维持的优雅和理性在此刻彻底崩塌,只剩下一个被儿子的选择伤得体无完肤的绝望母亲。
李哲静静地听着母亲的控诉和哭泣。他看着她因痛苦而扭曲的美丽面庞,看着她颤抖的肩膀,看着她被泪水浸湿的丝巾。那尖锐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钩,刺入他的心底。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山间清冽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松脂和晚露的微凉。
然后,他双手抬起,在胸前合十。一个简单而标准的佛门手印。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奇异的庄重感。灰色的僧衣袖口滑落,露出了一截手腕,上面那块精密冰冷的钛合金腕表,在夕阳最后的余晖里,反射出一道短暂而刺目的光。
他微微垂首,目光落在母亲被泪水打湿的衣襟上,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