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0/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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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他指指诊桌前的木凳,声音依旧平和。
父亲忙把我抱上凳子。吴明远坐回原位,伸出三指轻轻搭在我手腕寸关尺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温润,触感却异常沉稳有力,似生根般落在我细弱手腕上。诊室异常安静,只有窗外风声远处模糊人声。吴明远微闭眼,眉头时而轻蹙时而舒展,似通过指尖脉搏,解读体内那场无声凶险的战争。
许久,他才缓缓睁眼,目光凝重但无绝望。拿起厚厚病历化验单,一页页看得仔细,对西医诊断与激素治疗未表任何轻视或排斥。
孩子这病,他终于开口,低沉清晰,根在骨髓,气血大亏,毒邪内陷,阴阳离决,险象环生。他用词父亲不懂,沉重语气却让父母心揪起。然,吴明远话锋一转,目光温和看向我,也看向焦虑的父母,但孩子底子未绝,尚存一线生机。西医之法,吊命续燃;中医之道,培元固本,清毒化瘀。单打独斗,皆难竟功。唯二者相济,或有可为。
他铺开泛黄的宣纸,提毛笔蘸饱墨。落笔沉稳,开出药方字迹清癯古朴。父亲看着陌生药名:黄芪、当归、熟地、阿胶、仙鹤草、青黛……还有几味带毒字的古怪虫类药。递来时,一股浓烈刺鼻混合药味扑面,苦涩夹杂难言的腥气,比母亲熬的药更甚十倍。我下意识后缩。
吴明远注意到退缩,脸上露出极淡笑意带着宽和:药是苦,胜在命苦。喝下去,才能把苦日子熬过去。他看向父亲,眼中是鼓励亦是不容置疑的托付:回省城,药照抓照吃。跟那边医院讲,激素继续用,但量要听我的,慢慢调。这边,我开方子。两边通气,这命,我们一起搏!
父亲张有根,这个被生活压弯腰的农场汉子,听着条理清晰中西兼顾的方案,看着他眼中沉稳如山岳的力量,一股滚烫热流猛冲上眼眶。他重重点头,嘴唇哆嗦想说什么感激的话,最终只化作一个深深的、几近弯到地的鞠躬。
从那天起,省儿童医院那间弥漫消毒水和西药味的病房,开始顽固飘荡起浓烈、霸道、苦涩到令人作呕的中药气息。气味独特格格不入,很快成病区护士私下议论的话题。
喏,就是那再障胖娃家,年轻护士端治疗盘朝病房努嘴,压低声音,天天熬中药,味儿能把人顶一跟头!听说他爸非要中西医一起治,跟主治争几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