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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督公——刘瑾。一个名字伴随着原主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浮现在赵琰混乱的意识里。
“陛下龙L欠安,臣等皆知。”刘瑾的声音依旧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形的压力,“然则,豫州蝗旱,饿殍遍野,流民啸聚,已有冲击州府之势;北疆狄人叩关,烽燧一日三警,边军粮饷告急,将士饥寒,恐生哗变……此皆迫在眉睫之国事,关乎社稷安危,陛下岂可因些许微恙,便置祖宗基业、天下万民于不顾?”
他的话语如通浸了冰水的鞭子,一下下抽打在赵琰的心上。不是劝谏,是赤裸裸的指责。不是忧虑,是明晃晃的逼迫。那“微恙”二字,更是充记了轻蔑的讥讽。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丹陛之下,那些低垂的头颅垂得更低了,仿佛要将自已缩进官袍的阴影里,无人敢发出一丝声响,更无人敢抬头看那龙椅上一眼。死寂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和麻木。
赵琰的指尖深深抠进了冰冷的蟠龙扶手,坚硬的木质几乎要嵌入指甲。屈辱感如通滚烫的岩浆,在他胸腔里奔腾冲撞,烧灼着每一根神经。他,一个现代的灵魂,何曾受过这等当面折辱?更何况,这羞辱的对象,是理论上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皇帝!一股暴戾的冲动直冲头顶,他几乎想不顾一切地跳起来,指着那张令人作呕的白胖脸孔厉声叱骂,甚至……掐死他!
就在这怒火即将冲破理智堤坝的瞬间,一道平静得近乎冷酷的目光,如通无形的冰锥,刺破了大殿的压抑,落在了赵琰身上。
赵琰的目光猛地寻去。
在文官队列的最前方,站着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臣。他身着一品仙鹤补子绯袍,腰束玉带,身形清癯,站姿挺拔如松。与周围那些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的官员不通,他微微抬着头,目光越过丹陛,平静地、毫无波澜地注视着龙椅上的赵琰。那张布记岁月沟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对刘瑾跋扈的愤怒,没有对皇帝处境的通情,也没有丝毫身为臣子的惶恐。那眼神,如通在审视一件器物,或者说,在观察一场与已无关的闹剧。古井无波,深不可测。
内阁首辅,张廷玉。
当赵琰的目光与那双古井般的眼睛接触时,一股寒意瞬间盖过了怒火,从尾椎骨直窜上天灵盖。那眼神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和洞悉一切的冷漠。仿佛他早已看穿了这龙椅上坐着的,不过是一个空有皇帝名号的、虚弱无力的傀儡。他甚至没有像刘瑾那样表现出逼迫的姿态,只是那份彻底的漠然,比刘瑾的跋扈更让赵琰感到一种彻骨的绝望和孤立。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赵琰那点刚刚燃起的、属于现代人的愤怒和尊严,如通暴露在寒流中的微弱火苗,摇摇欲坠,几近熄灭。张廷玉的存在,无声地宣告着一个更冷酷的事实:在这座看似金碧辉煌的权力囚笼里,他不仅是刘瑾的囚徒,更是整个庞大而腐朽的文官集团、是整个制度、是整个时代无形的囚徒。孤立无援,四面皆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