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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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华拉着董一兵下了楼。外面阳光充沛，一丝微风吹过，虽有阵阵凉意，可毕竟比前些日子暖和多了。墙角花园中还有不少积雪，但上面都蒙上了一层灰尘。楼外停着辆三轮车，上面各种书捆、小件家具满满地装载。知道是董一兵家的，杨华就要上去卸。董一兵拉住他：“别管这了，咱们到那边去。听说还有几辆呢？再者你这衣服弄脏了怎么办，待会儿我给你找个大围裙，挡着土。唉，你会骑三轮车吗？”杨华一扬头：“会，骑起来稳稳的，你到时候坐到后面好了。”两人说笑着。一路向西坐了四站，下了车又扭进文照寺胡同，远远地望见那几座楼，杨华心中不禁涌出一股亲切感，到底有几年没有来了。董一兵家里乱糟糟的，大箱小柜有些已搬到楼下，一个中年人正向三轮车上放。董行从二楼窗探出头来说着什么，他远远望见女儿走来，身边跟着一个全身绿色，头戴一顶军棉帽的男孩子，两人亲亲热热。他知道是杨华，于是告诉下面穿黑皮夹克的中年人“老金，你先骑车吧，那辆车就不用管了。”下面答应一声，一偏腿上了满载三轮，迎面董一兵热情地叫着。“金叔叔，麻烦您了。”那甜甜的声音使杨华心里一动，侧过头仔细打量着董一兵，润白的脸颊，圆润的鼻，嫩红的双唇及黑睫毛下闪光的双眼，秀发飘飘显得那样动人，简直像一团柔和的火焰。董一兵感觉到什么，扭过脸，眼睛垂下来，少女的羞涩使她迟疑了一下，脚步放慢。把脸轻轻别开来。
在三轮车前，杨华的臂力再想显示出来，几乎一个人就搬动了各书籍柜子。他起劲地忙着，运动着肌肉。在董一兵面前显示自己的力量是他愉快和欣喜的事情，当初他与董一兵上小学时，明明其他男同学的话并非有意。刺他，与他作对。但若有董一兵在身前时，他却总是不甘示弱，与对方大吵以至于大打出手。从不求饶。到麦田拾麦穗等学农时，也干得满头大汗，倒拍着胸脯做出没事的样子，这是因为不远处董一兵瞧着他。他可以在没人处对董一兵柔声细语。可在旁人面前却总是粗声相待。同样，他可以同别的女孩子一起欢欢笑笑地玩耍，但董一兵一来，他仿佛天生就瞧不起别的女孩子，一脸高傲神情。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今，杨华的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同时也忘了，自己根本不会骑三轮车，只记得自己夸下的海口。三爬两蹬。坐上车座，董一兵在后将几乎满载的三轮车推动跑几步一纵身坐到右侧，挨着正费力等车中年人的耀华的身边。
三轮车仿佛好意要与杨华闹别扭似的，车把一会儿东扭一会儿西拐，杨华手脚并用，却也把握不住，一下撞到马路牙子上，险些将董一兵甩下去，车上的家具等一阵乱响，吓得董一兵顾左顾不了右了，嘴里埋怨：“哎呀，你怎么骑的呀？吓死我了。”杨华搔搔头：“好久没骑车，怎么手生了。”等一兵瞧瞧他：“不回去就别骑，还不如我呢？”她轻快地上了座。杨华使劲推着，别说董一兵虽然脚蹬的劲很不够，可把撑得很正。顺劲扭正，顺劲比起杨华的蛮劲儿要事半功倍得多。杨华看了一会，把诀窍大概记住了，连推带搡地将董一兵拉到家边，自己又去骑蹬，他心灵手巧，很快骑得很平稳了。董一兵羡慕地望着他那抖动的后背：“你真聪明，什么都是一学就会，我可不行，太笨了。”“呦，太夸我了，其实我最笨了，连三轮车才学会骑，哪像你呦，不仅是”市重点高材生，而且三轮车也会骑。比我聪明多了杨华虽未回头，但董一兵听得出，他的话很诚恳。能得到他的夸奖，董一兵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车子骑上了大路，只见前面也有几辆平板或三轮车在拉家具。看样子也在搬家。最近这一片纺织厂建了一些新楼，又带浴室又带屏风。以前新楼的居民不少搬了进去，又陆续搬来新人家。董一兵家便是如此。
骑出了几站地，杨华头上也冒出了汗水，他单手松开几个大衣扣，头上隐隐一股热气蒸腾。董一兵看在眼里，掏出手绢像小时候那样替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有些歉意地低声说着：“真麻烦你了，你比我强多了。要换我，可能骑都骑不动呢！”杨华笑着看她一眼：“你还是个小姑娘，和我的小英是一样的，也是我的妹妹。”董一兵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否认，只是咯咯地笑着。细腻的脸上仿佛涂了一层红脂一般。她心里很甜。
虽说是冬天，阳光映在宽阔暗蓝色的沥青公路上，仍有淡淡白光反射。这一带公路没有那种长辫子电车。然而巨大的红黄道公共汽车（烧柴油的那种）仍是穿梭不歇。因为此路直达万人瞩目的北京市中心，—天安门广场，是十里长安街的最东段。因而时时有一些黑色红旗轿车载着不知哪国贵宾或某位中央领导驶过。更有很多各色尼桑，丰田，桑塔纳之流如流弹般来回穿梭。与它们相比，骑行在自行车道上的这辆装零碎家具的三轮，就如同在兔子身后爬行的龟一般迟缓，自然轿车中人对他们的不屑一顾，倒是杨华一与董一兵边骑边观察各色漂亮的轿车。由于和舅舅的司机小张挺熟，杨华也知道了不少轿车的型号、结构和驾驶技术，因而一一给董一兵介绍，遇到自己不识而她偏追问的便瞎编几句或打个哈哈便过去了。董一兵也听不出真假。
“那你舅舅平常上班坐什么牌子的车？”虽然董一兵只问了一句，但杨华已经猜出接下来要问的是什么，他苦笑着：“是丰田牌，实话说，我才坐过两次，就让舅舅说了一通，连那司机小张也挨了批评，以后不管能瞅瞅看看，却没福坐车兜风了”。他又加把力，链条哗啦啦直响。董一兵对坐不上车玩并不放在心上：“噢，是这样我问你，开学你们分不分文理科呀…”，猛地她似乎做错什么事的样子，后悔地一拍巴掌，“哎呀，我忘了给你找件干净围裙了，你的大衣是不是弄脏了？”杨华若无其事：“没关系，回去一抖不就行了，我们期末时已给分好，我学理科，你们呢？”“我恰恰相反，学文科，我准备明年考北师大中文系，将来在大学里教语文”。董一兵早已经想好了似的，很自然地说作为市重点四中的学生，她完全有这个实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