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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这口锅,我偏要跳进去——把它烧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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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又冷又密,像是老天爷在灰沉沉的天上筛着铁砂,噼里啪啦地砸在青石板的缝隙里。风从巷子口灌进来,带着水腥气和远处桐花若有似无的甜腻,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天早就黑透了,只有零星几户人家窗户里透出点豆大的昏黄,被雨幕一搅,模糊得不成样子。
我家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后面,灶膛里的火苗舔着锅底,挣扎着发出噼啪的轻响,暖烘烘的。父亲佝偻着背坐在小凳上,手里攥着那根被烟熏火燎得乌黑油亮的烧火棍。棍头在灶膛灰烬里慢悠悠地画着圈,灰白的余烬跟着亮起又暗下去,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
“腰马合一,心随意转……”父亲的声音又低又哑,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和着窗外的雨声,嗡嗡地往耳朵里钻。他握着烧火棍的手腕子猛地一抖,棍头倏然点出,快得像一道黑电,戳向灶膛边一块松动的青砖。棍尖在砖面上轻轻一点,发出“嗒”一声轻响,那砖竟纹丝不动,连点灰都没掉下来。
我缩在灶膛对面,盯着那根棍子,又看看父亲枯树皮一样的手。这动作他教了不下百遍,枯燥得要命。
“爹,”我忍不住开口,声音闷在喉咙里,“这棍子除了捅灶膛灰,还能干啥?隔壁王二狗他爹教的可是正经的刀把式,虎虎生风,看着就带劲!”
父亲的动作顿住了。他眼皮子都没抬,浑浊的目光落在跳跃不定的火苗上,半晌,才沉沉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压得灶膛里的火都跟着一暗。
“虎虎生风?”他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古怪的弧度,像笑,又像哭,牵扯着脸上深刻的皱纹,“风大了,火就灭了。江湖……呵。”他摇摇头,棍头又在灰烬里慢悠悠地画起圈来,那点微弱的红光在他瞳孔里明明灭灭。“江湖是口大锅,滚油沸水,专熬傻子。跳进去的,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咱爷俩,就守着这点灶膛火,挺好。”
屋外的雨声似乎更急了,敲在瓦片上,像无数只急躁的手在拍打。我咽了口唾沫,灶火的暖意似乎也驱不散后背突然爬上的一缕寒意。父亲眼底深处,那一点被火光映着的灰烬深处,藏着的东西,沉得让我心头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