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6/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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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父逝悲怆,兄弟命运转折
宝祐4年(1256年)五月二十八日至六月初一,临安城依旧沉浸在新科状元的欢庆余韵中。茶楼酒肆里,说书人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状元郎文天祥的奇闻轶事,街巷间孩童嬉闹着传唱新编的歌谣。然而,文家旅舍内却恍如另一个世界,浓重的哀伤如铅云般低垂,与外界的喧闹形成刺眼的反差。此时的南宋,外有蒙古铁骑在边疆肆意践踏,战报如雪片般飞入朝廷;内有权臣结党营私,朝堂之上乌烟瘴气,百姓在苛捐杂税下艰难度日,整个王朝在风雨中飘摇,似一叶随时会倾覆的扁舟。
文仪离世后,狭小的房间里,摇曳的烛光将墙壁上的阴影拉得忽长忽短。文天祥跪在父亲灵前,身上崭新的状元公服已换成素白孝衣,沉重的乌纱帽被随意搁置在一旁的矮凳上,凌乱的头发松散地披在肩头,仿佛他此刻破碎又迷茫的心。他死死盯着父亲的遗容,那紧闭的双眼、安详却再无生气的面容,让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回到往昔。无数个挑灯夜读的深夜,父亲总会默默为他添上一碗热粥,那关切的眼神、温和的叮嘱,此刻都如潮水般涌来。“父亲,您走得太急,孩儿还未来得及报答您的养育之恩……”他声音哽咽,几近破碎,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粗糙的地面上,溅起细小的尘土,就像他心中被掀起的惊涛骇浪。
文璧坐在一旁,早已哭哑了嗓子,双眼红肿得如同熟透的桃子,脸上满是干涸的泪痕,仿佛两条蜿蜒的小河。他紧紧握着父亲生前常用的那支毛笔,笔尖的墨汁早已干涸,如同父亲逝去的生命,再也无法流淌出智慧的文字。“哥哥,父亲一生清贫,却将所有心血都倾注在我们身上,如今他……”文璧的话语戛然而止,只剩下止不住的抽泣,身体微微颤抖,那颤抖的频率,仿佛是他内心深处无尽悲伤的震颤。
前来吊唁的亲友们陆续走进房间,他们低声叹息,眼神中满是对这对兄弟的惋惜。一位年长的同乡缓缓走到文天祥身边,粗糙的大手轻轻拉住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孩子,节哀顺变。你父亲一生正直,培养出你们这样优秀的儿子,他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如今你高中状元,更要振作起来,完成你父亲的心愿。”文天祥强忍着悲痛,机械地点点头,喉间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半晌才挤出一句:“多谢老伯,我定不会辜负父亲的期望。”可在他心里,却满是对自己的质问:高中状元又如何?连最亲爱的父亲都无法亲眼见证,这荣耀又有何意义?
六月初一,启程返乡的日子。清晨的临安城,天空阴沉得可怕,乌云层层叠叠,仿佛是上天也为文家的遭遇而愤怒。街道上行人稀少,偶尔有人投来同情的目光,那目光却如同一根根细针,扎在文天祥的心上。他与文璧身着孝服,头戴麻冠,腰间系着粗麻绳,神情肃穆得如同两尊石像,小心翼翼地扶着父亲的灵柩,缓缓走出旅舍。灵柩上覆盖着的白布,在风中轻轻飘动,四角系着的白色招魂幡无力地摇晃着,仿佛在徒劳地呼唤着父亲远去的灵魂。
出了城门,踏上返乡之路,天空开始飘起细雨。细密的雨丝如牛毛般落下,打在兄弟俩的孝衣上,很快便洇湿了大片。道路泥泞不堪,马车的车轮在泥水中艰难地前行,发出沉重的“咯吱”声,每一声都像是命运无情的嘲笑。路边的树木在风雨中疯狂摇曳,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是无数冤魂在为他们送行。
“哥哥,父亲若是能看到你高中状元,该有多好……”文璧望着前方,声音低沉而哀伤,话语中满是遗憾与不甘。
文天祥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掌心的温度却无法驱散内心的寒意,半响才说:“父亲一直在看着我们,他希望我们能好好活下去,做个对国家、对百姓有用的人。”可话虽如此,他的内心却早已千疮百孔。每走一步,都仿佛踏在自己的心上,疼痛难忍。他不禁想,父亲一生清贫,含辛茹苦地培养他们,好不容易盼到自己高中状元,却阴阳两隔。这残酷的现实,让他对命运充满了怨恨与无奈。
沿途的驿站,成为他们短暂停歇的地方。在驿站简陋昏暗的房间里,兄弟俩守着父亲的灵柩,相对无言。昏黄的烛光下,他们的影子被投射在斑驳的墙上,显得格外孤寂。文天祥望着跳动的烛火,思绪万千。他想起小时候,父亲如何在寒夜里陪伴自己读书,耐心地为他讲解书中的道理;想起此次赴考,父亲一路上的谆谆教诲和殷切期望,那些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如今,父亲却永远地离开了,自己虽已高中状元,却再无人分享这份喜悦,再无人能给予自己最温暖的鼓励。泪水再次模糊了他的双眼,他在心中暗暗发誓,无论未来的路多么艰难,都要继承父亲的遗志,为国家、为百姓贡献自己的全部力量,以此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