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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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寒风裹挟着细雪，如同无数把细小的冰刃，无情地拍打着教室的玻璃窗。沈星河趴在课桌上，望着阴沉的天空发呆。窗外的梧桐树早已褪去了最后一片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偶尔有几根脆弱的小枝被风折断，无力地坠落在积雪覆盖的地面。他的思绪被书包侧袋里那张纸条牵引着，反复摩挲间，纸张边缘已微微起毛，江野潦草的字迹仿佛还带着体温："放学后天台见，有惊喜。"这张纸条是今早塞在他课桌里的，当时江野装作若无其事地从旁边走过，却在经过时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的课桌，眼神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沈星河将纸条攥在手心，直到上课铃响起才恋恋不舍地松开，那张带着褶皱的纸条，被他悄悄夹进了最珍爱的数学笔记里。
午休时分，食堂里蒸腾着饭菜的热气，喧闹声此起彼伏。不锈钢餐具碰撞的叮当声、同学们的谈笑声、餐盘滑动的摩擦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热闹的校园生活图景。沈星河端着盛满紫菜蛋花汤的餐盘，在人群中缓慢移动。汤面漂浮的蛋花随着步伐轻轻摇晃，倒映着食堂顶灯暖黄的光晕。忽然瞥见角落里江野正和队友们打闹，少年标志性的黑色羽绒服敞开着，露出里面随意套着的红色卫衣，银色项链随着动作在颈间晃动。他正把咬了一半的肉包往队友嘴里塞，脸上挂着张扬的笑，笑声爽朗而肆意，吸引了周围不少同学的目光。不知说到什么，江野突然抓起桌上的番茄酱，在队友脸上画出歪扭的胡子，惹得众人笑作一团，番茄酱滴落在白色桌布上，绽开一朵朵鲜艳的红梅。
就在这时，江野不经意间瞥见门口的沈星河，动作猛地僵住，肉包停在半空中。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的刹那，江野的耳根瞬间泛起红晕，从耳尖一直蔓延到脸颊。他手忙脚乱地把剩下的肉包一股脑塞进队友怀里，慌乱中还打翻了桌上的醋碟，深褐色的醋汁在白色的桌布上晕染开来，像是一幅抽象画。"我、我突然想起还有事！"他结结巴巴地丢下这句话，抓起外套转身就跑，连椅子被碰倒发出的声响都顾不上理会，只留下满桌队友的哄笑声和此起彼伏的调笑。有个队友笑着大喊："江野，你的肉包还没吃完！"却只换来少年仓皇离去的背影。沈星河望着他消失在拐角处，发现自己汤碗里不知何时多了两颗被人偷偷放进去的鱼丸，在热气中泛着诱人的光泽。
放学铃声终于响起，沈星河故意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他把课本一本本整齐地放进书包，又将文具仔细地归位，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些许刻意的迟缓。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只剩下他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楼道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显得格外清冷，声控灯在他走过时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又在他身后依次熄灭，仿佛在为他的脚步伴行。经过江野的座位时，他看见桌面上用修正液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还写着小小的"等你"，字迹边缘被橡皮擦反复修改过的痕迹清晰可见，像是少年慌乱又认真的心跳。
他数着台阶往上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既期待又忐忑。心跳声在耳边愈发清晰，手心也微微沁出冷汗。天台铁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他搓着冻僵的手指推开门，冷风裹挟着柴油味扑面而来，吹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睫毛上瞬间沾上了细小的雪粒。昏暗的天光下，天台角落堆着几个废弃的纸箱，被风吹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角落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破旧的塑料布，勉强遮挡着角落里的什么东西，边缘被石头压得严严实实。
"你怎么才来！"角落里突然传来响动，江野灰头土脸地站起来，黑色羽绒服下摆沾着灰，头发也有些凌乱，显然是刚忙完手里的事。他的脸颊被冻得通红，鼻尖也微微发红，却依旧笑得灿烂，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沈星河这才发现，天台地面摆满了小蜡烛，歪歪扭扭拼成"生日快乐"字样。烛火在风中明明灭灭，映得江野耳尖通红，连他睫毛上的雪粒都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在烛光的映照下，少年身后的影子在墙面上轻轻摇曳，仿佛在跳一支无声的舞。
少年从背后掏出个皱巴巴的礼盒，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躺着一块形状诡异的巧克力蛋糕。蛋糕表面坑坑洼洼，显然是制作过程中经历了不少波折，几根蜡烛插得东倒西歪，有的甚至已经倾斜得快要倒下。奶油上用果酱歪歪扭扭地写着"星河生日快乐"，字迹虽然潦草，却充满了诚意。"蛋糕店老板说今天不接单......"江野挠着后脑勺，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里满是不安，"巧克力是便利店最后一块，蛋糕是我妈教我做的，她说要隔水加热......"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懊恼地踢了踢脚边的可乐罐，罐子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天台回荡。沈星河注意到蛋糕边缘还粘着几根头发，想必是制作时不小心沾上的，这让他想起江野在厨房手忙脚乱的模样，心里泛起阵阵暖意。
沈星河蹲下来，指尖抚过蛋糕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喉咙像是被奶油堵住，眼眶微微发热。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往年的生日画面在脑海中一一闪现：堆满习题的书桌前，只有一盏孤灯相伴；父母匆匆打来的电话，话语里满是敷衍；生日蛋糕和祝福，仿佛只存在于遥远的梦境中。而此刻，天台的寒风再凛冽，也抵不过眼前这份炽热的温暖。江野笨拙却用心的准备，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关怀。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每年生日都盼着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蛋糕，却总是失望，而现在，这个愿望竟以如此温暖的方式实现了。
烛光摇曳中，他闭眼许愿。耳边传来江野刻意压低的呼吸声，还有远处传来的火车鸣笛，一声又一声，仿佛在为这个特殊的时刻伴奏。风偶尔吹过，带起蜡烛燃烧的轻烟，萦绕在两人之间。他听见江野在旁边小声嘀咕："喂，许愿时间别太长，蜡烛都快烧完了！"语气里带着熟悉的调侃，却难掩其中的紧张。沈星河能想象到，此刻江野一定紧盯着自己，眼神中满是期待和忐忑，生怕自己准备的惊喜不够完美。他在心里默默许下心愿，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希望这份温暖能一直延续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