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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同亿万顷粘稠的、冰冷刺骨的重水,沉甸甸地倾泻下来,彻底淹没了东海市。白日里悬浮车道流淌的璀璨光河早已枯竭,只剩下零星几粒如同迷途孤魂般的车灯,在摩天大楼构成的黑暗峡谷底部无声地游弋。那些高耸的钢铁丛林褪去了玻璃幕墙的璀璨伪装,化作了黑暗中沉默矗立的、形态扭曲的巨兽骸骨,只有零星几扇窗户还透出昏黄浑浊的光,如同巨兽腐烂眼眶中残留的、不甘熄灭的磷火。白日里被喧嚣掩盖的、属于城市肌体深处的病理性声响,此刻被死寂无限放大:远方,东海永不知疲倦的、如同巨人垂死喘息般的沉重拍岸声,一遍遍撞击着混凝土防波堤;城市庞大地下管网深处,传来液体在锈蚀管道中高速奔流、裹挟着污物的、令人不安的“汩汩”声,如同城市在暗夜中隐秘的腹泻;更近处,某个堆满废弃工业机械和扭曲钢筋的幽暗角落,突兀地爆发出持续数秒的、如同野兽磨牙般令人牙酸的金属剧烈刮擦声,旋即又陷入一片死寂,只留下冰冷的回音在巷壁间碰撞。
林辰背着略显空瘪的运动背包,独自一人行走在回家的路上,鞋底与湿滑的青石板接触,发出单调而孤寂的“啪嗒”声。砺锋馆内那场短暂却足够激烈的冲突所带来的精神亢奋早已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右臂深处因持续高强度“入微”训练而残留的、如同被亿万只淬毒钢针反复穿刺搅动般的、深入骨髓的酸痛,以及一种精神被反复榨干后的、如同空壳般的深沉虚脱感。他刻意选择了这条如同城市陈旧伤疤般蜿蜒曲折、被遗忘在繁华角落的老城区青石巷。脚下是历经百年风雨侵蚀、湿漉漉泛着幽冷微光的石板路,缝隙里填满了黑绿色的粘稠苔藓。空气中混杂着浓烈到刺鼻的潮湿苔藓土腥味、陈年木质结构在湿气浸泡下腐朽散发的甜腻霉烂气息、以及不知从哪家半掩门扉里飘出的劣质线香燃烧后残留的、如同劣质香水混合着焚烧塑料般的呛人烟气。巷子两侧是低矮拥挤、墙皮大片剥落如同患了严重皮肤病的老式民居,裸露的暗红砖石上,枯萎的爬山虎藤蔓如同干瘪僵死的血管般紧紧缠绕、勒入墙体。大多数窗户都黑洞洞的,如同被挖去眼珠的眼窝,偶尔能听到几声压抑的、仿佛要将肺叶咳出的剧烈咳嗽,或婴儿夜啼的微弱抽噎在死寂中回荡,更添几分令人窒息的阴郁与衰败。
他近乎贪婪地渴求着这份凝滞、腐朽的安静,需要彻底远离白日里武者班那种如同高压锅般、无处不在的竞争喧嚣和功利气息,远离张扬等人投射过来的、混合着恐惧、嫉恨、怨毒与复杂审视的、如同芒刺在背的目光。巷子的幽深、弥漫的陈腐气息与无处不在的破败感,仿佛构筑起一道无形的、隔绝现世的屏障,将他暂时包裹其中,让他能沉下心神,细细咀嚼、反刍母亲关于“倾听”身体的箴言,在脑海中反复勾勒、推演父亲用星舰工程学为他描绘的、关于寻找自身“谐振点”的玄妙图景。他下意识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酸胀刺痛的右臂肘关节,每一次微小的角度变化都带来一阵清晰的、如同锈蚀齿轮强行啮合的滞涩感和尖锐刺痛。他尝试将纷乱的思绪彻底放空,如同沉入无光的深海,将全部意念凝聚成针尖,刺入那片被酸痛和麻痒彻底占据的混沌区域——那细微经脉深处传来的、如同微弱电流在污水中窜动般的刺痛与麻痒,是否就是这具血肉躯壳发出的、渴望被理解的独特“语言”?他该如何摒除一切杂念,真正“听”懂这种无声的、来自身体内部的悲鸣?
就在他心神渐趋空明,意念的触角即将与那片混沌的痛域建立某种微妙连接的刹那——
“呜——嗡——!!!”
一阵突兀、急促到令人头皮瞬间炸裂、灵魂仿佛都要被震出窍的尖锐破空声,如同无形的、高速旋转的链锯,带着毁灭一切的蛮横,狠狠撕裂了小巷近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是高速移动的物体以超越音障临界点的恐怖速度,蛮横地挤压、撕裂前方稠密空气所发出的、足以撕裂耳膜的凄厉尖啸!紧随其后的,是沉重、迅疾到如同重锤擂击巨鼓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带着千钧之力,狠狠践踏在湿滑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咚咚”巨响,震得地面都在微微发颤,墙壁上的浮尘簌簌落下!
林辰全身的肌肉在千分之一秒内绷紧如钢索!心脏在胸腔中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攥住,骤停一瞬,随即以近乎爆炸的频率疯狂擂动!所有对自身的感知、对“入微”的探索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烙印在基因最深处的战斗本能瞬间接管了身体!他毫不犹豫地向小巷内侧最浓重、如同墨汁般化不开的阴影中急闪,后背如同壁虎般紧紧贴住冰冷粗糙、带着浓重湿气和苔藓腥味的砖墙。他瞬间进入龟息状态,将自身的存在感压缩到近乎虚无,目光却锐利如淬火百炼的刀锋,穿透昏暗污浊的光线,死死锁向声音爆发的巷口方向!指尖已悄然扣住了背包侧袋里那根沉甸甸的乌金短棒!
几乎在他藏匿好身形、气息彻底融入墙壁阴影的同一毫秒,一道狼狈的身影如同被无形巨炮轰出的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音爆和浓烈的血腥气,猛地撞入狭窄得仅容两人错身的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