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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每次去看它,都觉得它并非一棵普通的树。它从不俯视脚下的生灵,而是像一个遗世独立的舞者,昂首挺胸,所有的枝条都带着一种向上的、近乎虔诚的张力,向着天空,向着更广阔的天地尽情伸展。它的目光是向上的,是沉醉的,是专注的。你站在树下仰望它,会被它那种全然沉浸于自身存在、与天地交融的恬静姿态所震撼。你不会想去呼唤它,打扰它,只想屏住呼吸,沉迷于它那份遗世独立的专注与美丽。
它孤零零地矗立在这片田野上,目光所及,再无第二棵树。它如此孤独,却又如此宁静。没有悲喜,没有哀乐,只是静静地伫立着,像一个沉默的观察者,观望着脚下草原的枯荣,观望着时间的无情流淌,观望着人间的冷暖悲欢。它不同情,不解救,不焦急,冷漠得近乎残酷。然而,正是这份超然的冷漠,却构成了一种震撼人心的、永恒的美。
在闲的心中,这棵大柳树早已超越了植物的范畴,它是一尊神祇,一个精神的图腾。她敬仰它的坚韧,崇拜它的超然,更羡慕它那份根植于大地、无惧风雨的永恒自在。多少个痛苦难眠的夜晚,多少个茫然无助的瞬间,她都在心底反复描摹它的样子,试图汲取一丝力量。她甚至常常胡思乱想:自己与这棵柳树的前世,究竟有何等深刻的羁绊莫非它曾是自己刻骨铭心的爱人爱得太过深沉,甘愿化作一棵树,在茫茫田野中等待千年,只为在今生与她遥遥相望一次又或许,它曾是她前世早逝的父母亲人才让她每次靠近它,都涌起一种孩子般想要依赖、想要拥抱的冲动和它在一起,那份内心的安定,是任何尘世关系都无法给予的。
她更羡慕它。羡慕它能如此纯粹地存在。阳光炽烈时,它舒展枝叶,尽情呼吸;午夜深沉时,它垂下万条丝绦,如同拥抱自己,安然入眠;风雨来袭,它便迎风狂舞,用枝叶奏响生命的乐章,在风雨中痛快淋漓地沐浴浣洗;而大雪纷飞之时,银装素裹,便是上天为它披上的最圣洁的嫁衣。它享受着这世间的一切风云变幻,笑颜以对,无所畏惧。
不如……就随它去吧。
这个念头,在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中,如同一道冰冷的清泉,竟带来一种奇异的平静。想到那棵柳树,想到或许死后灵魂能化作一棵同样的大树,扎根田野,仰望苍穹,再不受这尘世污浊与背叛的折磨……闲心底那点抗拒的力气,终于消散了。她不想挣扎了,不想再忍受这破败、这债务、这被欺骗的痛楚、这令人作呕的孤单。她累了。
走吧。跟着这无身鬼去吧。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彻底放弃了掌控。身体的僵硬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轻飘。她不再抵抗那只无形之手的牵引,反而顺从地抬起脚,跟着那张悬浮的惨白鬼脸,朝着路灯无法穿透的、浓稠如墨的黑暗深处走去。
黑暗并非虚无。它粘稠,冰冷,带着一股地下河水的腥气。脚下不再是坚实的水泥地,而是变得松软、湿滑。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入口。一道极其狭窄、低矮的黑色石门,孤零零地嵌在无边的黑暗中,门框粗糙,像是直接用整块巨大的黑曜石凿出来的。门内,是更加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那无身鬼的脸在石门前停住,黑洞洞的眼睛转向她,似乎在无声地催促。
闲没有犹豫,或者说,她的意识已无法做出犹豫的判断。她麻木地、顺从地弯下腰,钻进了那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