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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穿过狭窄的夹道,带着河水的湿冷和晾衣绳上草药摇曳时散发的清冷气息,像一只无形的手,拂过张甜菜汗湿的鬓角和僵冷的脖颈。他依旧紧紧贴在破箩筐和瓦缸堆砌的冰冷阴影里,如同石雕。苏晚晴赤着脚、端着空簸箕、像一道无声的月光融回裁缝铺门缝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好几分钟。那扇透着一线昏黄光晕的木门,如同紧闭的蚌壳,将那个月光下凝望草药的纤细身影和所有的秘密,严丝合缝地关在了里面。
空气重新沉入死寂。远处河水的呜咽,近处破箩筐缝隙里小虫的悉索,都被无限放大。张甜菜攥着那件脏污校服和玻璃糖纸小船的手指,早已冻得麻木,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嘴角结痂的伤口,带来一丝迟钝的刺痛。
掌心里的玻璃小船,棱角硌着皮肤,那点冰凉的触感却像微弱的电流,刺激着他混沌的神经。他低头看着它,在浓重的夜色里,它黯淡无光,像一颗凝固的泪滴。再看看手里这件沾满油污、血迹、承载了白日所有混乱与狼狈的校服外套——莽撞、污秽、失控……这就像他带给苏晚晴的一切。而月光下,她踮起脚尖,将那些深色的、散发着清冷气息的心事,小心翼翼挂上腐朽晾衣绳的画面,却纯净得像一个易碎的梦境。
一股近乎自惭形秽的冲动猛地攫住了他。他不能把这身污秽带到这里!不能玷污这片她为自己寻找到的、带着药草清香的隐秘净土!
他像做贼一样,极其缓慢地从阴影里挪出来,脚步轻得如同踩在棉花上。他避开门缝透出的那线微光,像避开某种沉睡巨兽的眼睛,弓着腰,蹑手蹑脚地朝着夹道深处、那片月光勉强眷顾的断墙走去。每一步都踩在潮湿冰冷的石板上,寒气顺着脚心直往上窜。
终于靠近了。晾衣绳上挂着的草药在夜风中无声摇曳,深色的轮廓模糊不清,只有那股独特的、带着凉意的清香变得更加清晰可辨,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鼻腔。张甜菜站在断墙下,仰头望着这些在稀薄月光下微微晃动的影子,如同昨夜苏晚晴所做的那样。它们承载着什么?是徐阿婆需要的某种治疗?还是……苏晚晴自己也无法言说的某种伤痛?他想起她手腕上那几道暗红的痕迹,心口又是一阵闷痛。
他深吸一口气,那清冷的药草气息仿佛带着某种安抚的力量,稍稍驱散了他心头的混乱。他低头,看着手中那件皱巴巴、脏兮兮的校服。油污和血迹在夜色里变成深色的、形状扭曲的污块。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像丢弃垃圾一样把它扔在地上。他蹲下身,将那件外套小心地、几乎是带着某种仪式感地,折叠起来——尽量把最脏污的部分包裹在里面——然后,将它轻轻地放在了断墙根下,一块相对干燥的石头上。仿佛将它留在这里,就能把白天的混乱和莽撞也一并留下。
做完这一切,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掌心那艘玻璃糖纸小船。它那么小,那么脆弱,在夜色里几乎看不见。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跳了出来,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冲动。他踮起脚尖,就像刚才苏晚晴晾晒草药那样,伸长手臂,极其小心地、将小船轻轻地、轻轻地挂在了晾衣绳上,就挂在一小丛深色草药的旁边。
小船在夜风中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透明的船身几乎融入了夜色,只有那点微弱的月光落在船头,折射出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转瞬即逝的微光。它那么轻,那么微不足道,挂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无言的守望者,又像一个笨拙的、带着歉意的信物。
张甜菜看着挂在草药旁的小船,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一丝微弱的、不切实际的期盼。她会看到吗?看到这艘小船挂在她晾晒心事的地方?她会……明白一点点他的懊悔和那点无法言说的关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