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下的送魂糖 (第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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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小虎没等到他爹娘回来……”奶奶摸着脚踝上的“铃”字纹身,老泪纵横,“他掉进茅坑那晚,手里还攥着我给他的冬瓜糖。从那以后,我就怕你们也被不干净的东西盯上,只好扮成恶鬼,用糖纸记下你们的名字,用金牙守住村口的路……”
她颤抖着打开灶台边的粗陶罐,里面不是手指,而是晒干的山楂片,每片上都用糖霜画着笑脸。另一个陶罐里装着碎布头,是这些年收集的孩子们的旧衣裳,蓝布帕子上的并蒂莲,原是用我第一件红肚兜的布料绣的。
“那张家小子……”我想起李婶的话,声音发颤。奶奶擦了擦眼泪:“他跟着外村的货郎跑了,我在野柿子林找到他的鞋,糖纸还在兜里——只要名字记在糖纸上,鬼就勾不走。”她从怀里掏出半块冬瓜糖,糖纸上的“小铃铛”三个字被体温焐得发潮,像渗了水的血。
窗外的雄鸡开始打鸣,奶奶把铜钱剑重新塞进我手里,剑柄上的“镇宅”二字不知何时变成了“平安”。陈老太婆的土坯房在晨光中渐渐显露出真容,墙根的爬山虎是奶奶种的,说能挡住北边的邪风;青瓦上的野草里,藏着她给我们做的纸风车,只等春风起时转起来。
我摸着口袋里的冬瓜糖,糖纸“哗啦”响了一声。奶奶往我兜里又塞了两块,这次我没觉得苦,反而尝到了淡淡的桂花香——是她连夜熬糖时,偷偷加的我最爱喝的桂花蜜。村口的老槐树在风中摇晃,树影里仿佛站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婆,正往每个路过的孩子兜里塞糖,糖纸上的名字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极了爹娘寄回来的信上,那些被泪水洇湿的叮嘱。
后来我才知道,每个留守儿童的兜里,都有这样的冬瓜糖,糖纸上的名字是奶奶用毛笔蘸着雄鸡血写的,她说这样阎王爷的生死簿上,就勾不掉这些孩子的名字。而那个吃小孩的老太婆传说,不过是她编来吓走人贩子的幌子,就像老槐树下的月光,看着清冷,却总在暗里照着晚归的孩子回家的路。
只是每到七月半,我仍会想起那个中元夜里的蓝布帕子,想起糖纸里藏着的体温,和奶奶脚踝上那个小小的“铃”字。有些恐怖的故事,剥开糖纸来看,里面裹着的,原是化不开的牵挂,和熬了整夜的、甜津津的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