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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人拿着一毛钱高高兴兴的去上学了,而我就是那个一毛硬币。他才上一年级,穿的还是奶奶早上一大早起来刚打上补丁的棉裤。冬天的六点钟,奶奶就起来了,想着今天是自己大孙子独自一人上学的第一天,开心孩子长大之余也是担心着他一个人不适应,还有那几件已经洗到发白的棉袄和毛衣也不知道是否够穿,不够的话她还得抓紧时间多做几件。孩子的父母明年开春才回家来,这些事情若没有她帮忙考虑着还有谁去关注这个孩子。山顶上已经有了积雪,学校就在那山脚下。昨天晚上又下了一场小雪,路边的都已经化了,到处是稀泥,小主人早上走路可小心了。我是奶奶一个月前卖鸡蛋私下里藏起来的,其他的伙伴们都被爷爷拿走了,他说春耕要买种子。泥巴路很烂也很长,小主人穿着溜滑的长筒雨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向前挪着,快了,再走一公里就能走到平整的大路上了。而我很舒服,小主人把我放在暖和的棉裤兜里,不仅感觉不到危险也感觉不到寒冷。一路上陆陆续续的遇到了小主人的同学们,他们要么是爸爸背着,要么是妈妈牵着,只有小主人一个人背着发黄的书包,提着一把破烂的长伞时而低头时而抬头的走着。我们走得是最慢的,几乎是最后一个到教室的。王老师嫌恶的看了小主人一眼,还好没有嫌弃的话,监督着甩掉脚上的泥,叫他赶快进教室里坐下来。
菜地里好多菜都冻坏了,爷爷又把奶奶骂了一顿。今天是赶集的日子,爷爷叼着旱烟催促着奶奶赶快上街卖鸡蛋,他要下地去。八点钟还冷着,路面的薄冰丝毫没有减少,奶奶挎着鸡蛋篮子拄着拐杖慢慢的朝着镇上走去。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同村的人,大家都在说奶奶家真厉害,每次都有鸡蛋卖,不像他们只能偶尔卖点菜籽油来补贴家用。说起来上个月家里还丢了几只鸡,奶奶有怀疑的对象,爷爷说她大惊小怪,或许是它们自己跑丢了。这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小主人不依还被爷爷打了屁股。奶奶不善言辞只能跟这些人笑笑,她想着今天的鸡蛋能遇到个大方的买主就好了。镇上满是摩托车和自行车,奶奶左边避开了又避右边,总是走不到一片空旷安全的地方似的。二层的小楼下全是叫卖的商户,他们好像什么都卖的,书本,锅碗,簸箕,还有被子那些。奶奶看着那些精致的商品,心里只想着什么时候也能给自己的大孙子买上一些,那精美的连环画,那上面的人物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好看灵动,可是他们要十五块,卖一次鸡蛋没有那么多钱。奶奶知道有人能买得起的,只是她暂时买不起而已,等着吧,她把唯一的一毛钱给了大孙子不要紧,现在又开始存,总有一天可以买上的。
颤颤巍巍的坐下来,任凭穿越街道的冷风吹来吹去,奶奶说老年人不怕这些的,风霜什么的,不是每天早上都有吗小主人也坐了下来,教室的窗户有一扇是烂的,但是没关系已经暖和多了。小主人就是被安排坐在了那扇坏窗户下面,王老师说这是因为开学的时候他来得太晚了,来得早的同学都是大家商量着来坐的,只能等下个月重新排座位的时候再看情况了。小主人觉得王老师真的很好,还想着他以后的座位呢。我还是很暖和,估计一天我都会在兜里咯。为什么我会跟着小主人上周小主人的爸妈商量着家里这样难过要不要出去谋生计的时候,小主人是极度不愿意的,于是奶奶说要是他敢一个人去学校上学每天就给他一毛钱,直到他完全不害怕一个人去为止。小主人很开心,同学们说小卖铺最便宜的零食就是一毛钱一袋的,他还没尝过。小主人答应得很痛快,第二天他的爸妈就出门了,那大车开到了村子边上,轮子上也是很多泥巴。小主人哭了一个下午,但是也期待着奶奶的承诺。奶奶很守信用,周一的早上就把我塞到了小主人的手心里,冷冰冰的我没有惊到小主人,他那皴裂的脸上只有久违的笑容,换掉的门牙都没还长回来呢,奶奶笑说他真是个小财迷,希望他好好上学,将来赚很多钱想买啥就买啥。
很快的,小草上面的冰开始化了,路上更加湿漉漉了。奶奶已经卖了鸡蛋,拿着空竹篮在街上走着,她还要买几袋盐回去,再过不久家里就要杀年猪腌肉了。几个小青年脸冻得通红在街边吃着刚出锅的烤饼,那热气和香气飘出老远,直让路过的人流出口水,但是大家大多数时候都是不买饼的,一个饼四块钱呢,那可是一家人一天的口粮了。可不能浪费在这些无谓的零嘴上,回家吃碗面更实在些。大家要卖的东西基本上都卖完了,卖不完的人也打算回家去了,因为上午十一点回家刚好能吃上午饭。奶奶终于买好了盐,上次买的白菜还有些,便是想着暂时不用买,间隔两天就又要来卖鸡蛋了。奶奶迎着阳光朝着街口走去,心里是高兴的,家里那个老头子这次可找不到理由再说她没用了。今天的鸡蛋遇到一个大买主,那个穿着大棉袄的年轻妇女可是给了十八块钱,她说自己第一次到这边来,这土鸡蛋听说是最好的,看到奶奶的身旁有几个人也在问价,她便是加价首先买了下来。周围的人都在说她傻,她笑说着蹩脚的方言回应着,买蛋的人似懂非懂的散了。淅淅沥沥的泥巴路,给人的感觉似乎每天都在下雨一般,殊不知只是被车压坏的路还没修好而已,奶奶不清楚这些事情,只能看着路不好走慢慢的往前走着,很慢,但是好在今天赚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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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的汽车声和摩托车启动的声音不绝于耳,奶奶年纪大了听不那么清,只知道沿着路边边走,
那样安全一点。一群年轻的孩子从远处走来了,大概有四五个那么多,看起来还是学生的模样,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没在学校了。奶奶看着他们走向了几辆摩托车,那些车倒是很新的,就像是上个月刚买的一样。嘻嘻哈哈的声音很快就盖过了呼呼的风声,他们笑着闹着,毫无顾忌的高声聊着。奶奶走得更靠路边了,她知道这些孩子不是那么细心的,自己年长一些得细心一些才好。冬日的太阳很调皮,总是一下在外一下在云层里,偶尔晃人眼。突然斜后方冲出来一辆摩托车,奶奶来不及闪躲,直接被撞飞掉进了旁边的小水沟。暮的听见旁边传来细微的声音：大哥,这下怎么办,撞倒一个老太婆,走路不看路吓人得很.....怕啥,这里又没人,你去告诉那边的人就说这边有人摔倒了快过来帮忙。被叫做大哥的人,吩咐完所谓的小弟就去把奶奶扶了起来,可是奶奶的头昏沉沉的,她甚至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在扶她还是推她。想要挣扎开来却发现浑身没劲,原来刚才掉下去膝盖撞到了小河里的石头上,这小河沟长年流着黢黑发臭的水,奶奶的胃里一阵恶心。那边听到了叫喊,都过来帮忙了,这地方也不远就在街口五十米的地方。
那伤人的孩子,父母正是街上小超市的老板,他们也来了。孩子低着头站在了奶奶的身边,一副我知道错了的神情让他的父母一瞬间就心软了,最后大家齐心协力将奶奶送去了医院。镇上的医院不大不小的,收治的全是简单的头疼脑热的病人,一看到浑身是血和泥
的奶奶也是愣住了,不过他们还算是专业的,开始安排着治疗。紧接着医生开始询问事情的经过,几人模模糊糊的讲述了一遍,医生一脸无奈的摇着头,恐怕对方是不想负责任啊。傍晚,奶奶总算是醒了过来,可是头疼腰疼腿疼,好像哪哪儿都难受,一看竟是在医院,这下可把她吓坏了,这医院可是很费钱的地方,自己身上那点钱肯定不够,趁着天还没黑,还是尽快回家去,不然少不得要被老头子骂了。想罢奶奶起身来拿上自己的篮子就打算往外走,心里既害怕又羞怯,自己怕是没钱付这医药费的,但是听说医院都是不能赊账的……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转过角,就看到了从病床上下来的奶奶,那头上还包扎着,拄着拐杖正慢慢的走着。医生快步走了过去,扶住奶奶便是劝说着她是需要继续待在医院观察的,奶奶嗫嚅着拒绝,已经是急出了眼泪,若是不及时回家,那么老头子和孙子的饭谁来做孙子可是最喜欢吃她做的饭了,每次都吃得精光的。医生无奈叫来了那群孩子的父母,告诉奶奶不需要她支付医药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