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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女婿每次来,看着墙角崭新却蒙尘的智能电视,再看看父亲手里那个宝贝疙瘩似的破遥控器,都忍不住叹气摇头。林芳芳试着教过几次:爸,您就对着那个黑盒子说‘小智小智,打开电视’就行!或者按这个红键开机……
林胜利要么装聋作哑,要么直接一句硬邦邦的用不惯!费劲!顶回去。
智能电视的遥控器设计得流线型、极简,按键少得可怜,功能全靠组合键或者语音。林胜利拿着它,像捏着块烫手的烙铁,又像面对一本天书,眉头能拧成个死疙瘩。试了几次,不是按错键跳到了付费点播页面,就是音量突然爆响吓他一跳。一次,他胡乱按了一通,屏幕陡然一黑,中央跳出几个冰冷的白色大字:无信号输入。林胜利瞪着那陌生的提示,一股无名火噌地窜起,想也没想,顺手抄起那新遥控器,狠狠朝墙角扔了过去!啪!塑料外壳撞在墙上,摔成了两半。
世界清静了。他喘着粗气,看也没看那残骸,摸索着拿起他的老伙伴——啪嗒,一声熟悉的、带着年代感的按键声,雪花点跳跃,牡丹忠实地亮了起来。他靠在藤椅上,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刚刚打赢了一场艰苦的战役。
日子在牡丹的雪花点和新闻播报声中,在智能电视屏幕落满的灰尘里,不紧不慢地流淌。林胜利守着旧时光的堡垒,像守着一个不容侵犯的圣地。直到那个闷热的午后。
蝉在窗外声嘶力竭地鸣叫,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糖浆。林胜利午睡起来,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像灌了铅。他想倒杯水,手却有些不听使唤地抖。摸索着拿起暖水瓶,壶嘴一歪,滚烫的开水溅出来几滴,落在枯瘦的手背上,瞬间红了一片。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暖水瓶脱手,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内胆碎裂,热水和玻璃碴子流了一地。他僵在原地,看着一地狼藉,又看看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一种久违的、冰冷的恐惧,如同细小的毒蛇,悄然缠上了心脏。老了。真的老了。这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挥之不去。他扶着桌沿,慢慢挪回藤椅坐下,胸口像堵了团湿棉花,闷得喘不过气。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墙角那台蒙尘的智能电视,又飞快地移开,最终落在他的老牡丹上。
这台老伙计,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不安。下午他照常打开,想看会儿戏曲频道,屏幕中央却出现了一道刺眼的、扭曲的彩色亮线,像一道丑陋的伤疤,贯穿了画面。戏曲演员咿咿呀呀的唱腔也变得断断续续,夹杂着令人烦躁的电流噪音。
林胜利的心猛地一沉。他拿起那枚饱经风霜的旧遥控器,对准牡丹,用力地、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频道+键,发出啪啪的闷响。屏幕上的亮线随着拍打扭曲晃动,画面闪烁得更厉害了,噪音也更响,但那条碍眼的彩线,顽固地钉在那里,丝毫没有消失的迹象。
妈的!你也跟老子作对!他低声咒骂着,焦躁地用遥控器狠狠敲打自己的膝盖,仿佛要把那点不受控制的颤抖敲回去。他不能没有它!老伴走了,儿子……儿子也……只有这台老电视,这间老屋,还有这枚旧遥控器,是他仅剩的、能抓住的实实在在的东西了!它们承载着他全部的记忆,是他对抗飞速流逝的时间和这个越来越陌生的世界的最后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