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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
雨从傍晚开始,就下得格外暴烈。不再是之前的绵绵细雨,而是倾盆如注的暴雨。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别墅高耸的玻璃窗上,发出密集而狂暴的噼啪声,如同无数恶魔在敲打着囚笼。狂风在屋角尖啸,拉扯着古老的橡树,发出呜咽般的嘶吼。整座宅邸在风雨飘摇中战栗,像一艘随时会被怒涛吞噬的幽灵船。
沈砚驱车抵达时,雨刷器开到最大,也只能勉强刮开一片短暂的水幕。青铜大门在惨白的闪电映照下,如同巨兽森然的牙齿。门开了,陈伯的身影出现在门后的阴影里,像一幅被闪电瞬间照亮的剪影。他今天没有穿西装外套,只穿着浆洗得发硬的白衬衫和黑色马甲,袖子挽到了小臂处。闪电的光芒清晰地映亮了他裸露的小臂——皮肤如同风干的树皮,布满深褐色的老年斑和虬结凸起的青筋。更让沈砚心头一凛的是,陈伯的左手腕上,赫然戴着一块老式的、厚重的精钢腕表,表带勒进皮肉里。
沈先生,雨很大。陈伯的声音在雷声的间隙里响起,依旧是平淡无波,但那平板之下,似乎压抑着某种风暴来临前的沉闷。
沈砚点点头,沉默地跟随他走进这座风雨飘摇的堡垒。空气里的腐朽气息似乎被湿气压得更沉,混合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铁锈味沈砚的右耳廓内,微型助听器过滤掉狂暴的雨声,敏锐地捕捉着宅邸内部的声音——除了风雨,只有他和陈伯踩在地毯上的极其微弱的脚步声,以及……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书房里,光线比往日更加昏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书桌上那盏绿罩台灯,像风浪中飘摇的孤舟,投下一圈昏黄脆弱的光晕。林晚秋依旧坐在那张巨大的高背皮椅里,整个人几乎完全陷在阴影中。她今天似乎更加虚弱,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窝深陷,嘴唇没有丝毫血色,微微颤抖着。她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却依旧在抑制不住地瑟瑟发抖,仿佛置身冰窟。看到沈砚进来,她那双枯井般的眼睛抬起,里面没有任何光亮,只有一片死寂的绝望,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那眼神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一切都结束了。
陈伯没有像往常一样退到角落的阴影里。他直接走到书桌旁,站在了林晚秋的椅子后面,双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枯瘦的手指微微蜷曲着。这个位置,恰好将林晚秋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也让他浑浊的目光能毫无阻碍地、居高临下地监视着沈砚的一举一动。空气里的压迫感瞬间暴涨。
开始吧,沈先生。夫人希望今天能完成最后的部分。陈伯的声音在沈砚头顶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沈砚在客椅上坐下,取出纸笔。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隐在暗影中,看不出表情。他没有立刻开始,而是将目光投向林晚秋,用清晰的手语问道:林夫人,您感觉怎么样如果身体不适,我们可以改天再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