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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院后那棵桂花树,仍如记忆深处那般粗壮挺拔,枝繁叶茂。它是我童年记忆里最清晰的界碑,每一道树皮的纹路都刻着时光的密码。我拖过一把小木凳坐在树下,秋意正浓,桂香如沉甸甸的绸缎,温柔地包裹着整个院落,几乎令人窒息。那香气里裹着晾晒棉被的阳光味,混着灶膛里柴火的气息,在暮色中愈发浓稠。
溪水在院墙外低吟浅唱,水声潺潺,仿佛召唤着时光倒流——那水声,曾是我童年梦境最清澈的摇篮曲。此刻我望着溪面蒸腾的雾气,恍惚又成了那个提着小桶、攥紧竹竿的少年。竿头悬着田螺肉,便是最诱人的饵。蟹影在石缝间谨慎游移,钓竿轻探,肉饵晃荡,一旦夹住便不肯松钳,笨拙地被我拖离水面。若不见蟹踪,便去挑逗石下幽深的洞穴,耐心引逗,终能诱出那披甲的小霸王。
隔溪相望,三栋相连的两层小楼静默伫立,连同我身后的祖屋,便成了田家洞仅存的四户烟火。昔日二十多户鼎沸的人声、耕作的喧闹,早已随溪水流远,消逝在时光深处。如今只余下十来个身影,多是老人与幼童,如风中残烛,悄然守候着记忆里被遗忘的角落。炊烟是稀薄的,犬吠是寥落的,连鸡鸣也显得胆怯,仿佛怕惊扰了这山村过于寂静的魂灵。
我不过年节里短暂停泊的候鸟,如今终于向生活讨得一个长假,回来找寻那些被岁月碾成齑粉的旧梦。溪水依旧清冽见底,水底卵石纹理清晰可辨。那些曾被我们用石子刻下名字的大石头,如今青苔斑驳,字迹模糊得如同被水洗过的墨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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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生回来啦德顺叔叼着旱烟袋,站在溪对岸的田埂上,皱纹如同被犁铧深深刻进土地。他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裤脚高高卷着,露出青筋暴起的脚踝,沾着湿漉漉的泥点。
德顺叔,您老身子骨还硬朗我起身打招呼,木凳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硬朗啥,黄土埋到脖子喽!他摆摆手,烟雾在皱纹里盘绕,像他身体里渗出的另一种疲惫。浑浊的眼珠忽然被溪水洗亮了一瞬,早上还见你妈在溪边洗菜,她腌的酸豆角还是老味道不
我心头一暖,仿佛触到旧日余温:婶子前儿送了两罐来,我妈说等打了桂花,要给您蒸桂花糖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