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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勇没再说话,只是转过身,拉开门。一股带着铁锈和机油味道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我打了个寒噤。他大步走了出去,没有回头看我是否跟上。
他的住处,在城市边缘一条逼仄脏乱的小巷尽头。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皮门,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气味扑面而来——机油、汽油、金属冷却液、还有某种陈年灰尘和汗渍混合在一起的、难以形容的浑浊气息。眼前是一个巨大而杂乱的空间,更像一个被废弃的修车工坊,而不是一个家。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悬垂下来的、蒙着厚厚油污的灯泡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巨大、冰冷的修车架像钢铁巨兽的骨架矗立在中央,地上散乱地堆放着扳手、千斤顶、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工具零件,还有废弃的轮胎像黑色的礁石一样随意搁置。油腻腻的水泥地面反射着浑浊的光。
角落深处,紧挨着一扇布满灰尘的小窗户,勉强塞着一张窄窄的行军床。床单灰扑扑的,辨不出原本的颜色。床边放着一个瘪下去的铁皮饼干桶,上面印着模糊不清的图案,这就是我唯一的床头柜。
睡那儿。陈大勇用下巴朝行军床的方向随意一点,声音平板无波,仿佛在指认一堆工具。他随手把肩上那个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帆布工具包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自己则走向房间另一头,那里有一个用旧木板隔出来的小区域,隐约能看到一张更宽些的床铺轮廓。
没有多余的交代,没有一句关于以后的话。他把自己摔进那张床里,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很快,粗重、带着哨音的鼾声就响了起来,像一台年久失修、随时会散架的破风箱,粗暴地撕扯着车库内沉滞的空气。
我抱着自己那个小小的背包,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服和父母唯一一张合影。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横七竖八的障碍物,走到那张行军床边。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床沿,硬邦邦的。我躺下去,蜷缩起身体,薄薄的床垫下,金属支架的棱角清晰地硌着骨头。昏黄的灯光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晃动的光斑,角落里堆叠的废旧轮胎和巨大机器投下浓重、形状怪异的阴影,在鼾声的节奏里微微晃动,仿佛蛰伏的兽。
隔壁的鼾声停顿了一下,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咳嗽平息后,一句含混却恶狠狠的咒骂砸了过来:……妈的……操蛋玩意儿……
不知是在骂梦里的什么,还是骂这糟糕透顶的生活。
我猛地拉过被子,那被子带着一股陈旧的机油和汗味,紧紧蒙住了头,试图隔绝那令人窒息的鼾声和粗鄙的咒骂,也隔绝这个冰冷、油污、弥漫着陌生气息的世界。眼泪无声地洇湿了被角,渗进布料粗糙的纤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