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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视线越过王老根那只在泥浆里刨挖的黑爪子,越过他汗臭泥污的头顶,钉在了停放在院角矮架上、那口刷了廉价暗红油漆、像浸着血水的薄木盒子上。她儿子的栖身之所。
……拜堂张翠花的声音像是从破土里硬挤出来的根,喑哑断裂,……磊子……磊子……
拜!立刻就拜!!王老根猛地抬起糊满泥泪血的脸,五官扭曲着,眼睛里射出一种病急乱投医的疯癫亮光。他手脚并用朝前爬了两步,几乎要抱住张翠花的腿,嘴里急切地吐着字,唾沫星子混着泥点喷溅,就在这儿!老王棺材铺就是现成的喜堂!红绸!红绸有的是!不够就把铺子里的寿被面撕了!撕下来当喜布!!纸钱!点起来!当喜炮放!快!快啊——!他像个失控的提线木偶,朝旁边木头一样呆立的王掌柜和他两个本家侄子连踢带骂地嘶吼。
棺材铺巴掌大的后院里瞬间乱了套!王掌柜被他踹得一个趔趄,慌忙连滚带爬地去里屋翻找。两个本家侄子也被这疯劲吓住,手忙脚乱地开始翻动铺子里那些陈年破烂。
一块也不知哪年压箱底、洗得褪了色、还带着浓重樟脑和霉味的旧红缎子被翻了出来。颜色暗沉得像干涸的凝血。另一块更小些、沾着老鼠屎和油渍的,像是裹过什么东西的破布头。
王老根劈手夺过那块破布头,看都没看,冲过去就狠狠摔在正被王掌柜手忙脚乱擦拭的陈磊那口薄皮棺材盖子上!
铺上!给你女婿的棺材盖铺红!
他吼着,又夺过王掌柜手里的那块大红褪色的缎子,两步窜到王春英那口停放在架子上的薄棺旁。他瞪着那口刷着暗红漆、像张着大口的怪兽般的木头匣子,眼神挣扎了一瞬。那里面躺着的,是他刚被他逼上绝路的亲生骨肉!他咬了咬牙,腮帮子上的肉棱子狠狠一跳,带着一种近乎恶毒的力道,把那片同样褪色的暗红,狠狠甩上了棺盖!
铺!给老子闺女……也铺上!声音粗嘎得像破锣。
王掌柜被他吼得魂飞魄散,抖着枯瘦的手,想抚平那粗糙棺材盖上沾满灰的红布,又不敢真去触霉头。两个本家侄子赶紧去搬堂屋那张断了腿的破木桌子,叮咣乱响地抬到院子中间,权当香案。又手忙脚乱把王掌柜供土地爷的、插着几支快烧完的劣质香的破瓦香炉,颤巍巍捧出来,摆在裂着缝的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