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7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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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哭夜娘娘
头顶的天空,沉甸甸的铅灰色,仿佛随时会不堪重负,兜头砸下来。空气粘稠得像是凝固的胶,每一次呼吸都费力地从鼻腔挤入肺腑,带着浓重的水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草木的气息。山路崎岖得如同被巨兽的利爪胡乱撕扯过,裸露的碎石在湿滑的苔藓下时隐时现,硌得脚底生疼。我,林晓,背着几乎勒进肩膀的硕大登山包,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这片被遗忘的褶皱里。包里的东西——录音笔、相机、笔记本、还有几本厚重得能当砖头使的民俗学大部头——此刻都成了沉甸甸的负担,坠着我的脚步,也坠着我的心。汗水沿着额角滑下,混着密林里蒸腾的潮气,在鬓角留下冰凉黏腻的痕迹。
视线尽头,山坳深处,几片灰黑色的屋顶终于刺破了浓得化不开的墨绿树冠,如同几片沉船的残骸,悄然浮现。
雾锁村。地图上几乎找不到标记的一个小点,此刻却是我民俗学田野调查论文唯一的救命稻草。我停下脚步,撑着膝盖喘了几口粗气,目光死死锁住那片灰暗的轮廓。能行,林晓,我给自己打着气,论文能不能翻身,就看这一哆嗦了。这村子里,总该藏着点外面世界早已消失的古老玩意儿吧那些口耳相传的禁忌,那些蒙着岁月尘埃的仪式……念头一起,脚下的步子似乎又轻快了几分。
越靠近村口,那股无形的、令人不安的沉寂便越是厚重,沉甸甸地压下来。没有鸡鸣犬吠,没有孩童嬉闹,甚至连最常见的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微弱得几不可闻。空气里那股子陈腐的草木气,似乎也混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形容的酸败味道。几座低矮的土坯房贴着山壁,墙壁斑驳,露出里面黄褐色的草筋泥。窗户大多黑洞洞的,像一只只失明的眼睛。偶尔有一两扇虚掩的门扉缝隙里,能感觉到某种窥探的视线,冰冷、警惕,带着毫不掩饰的排斥,钉子一样扎在我背上。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不那么僵硬,可脸上的肌肉却像被冻住了,扯动一下都费力。
村口歪脖子老槐树下,树皮皲裂如同老人布满沟壑的脸。一个瘦小的身影蜷在树根盘结的阴影里,像一块被遗忘的石头。是个老头,穿着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靛蓝布褂,双手拢在袖子里,蜷缩着,只有一双浑浊的眼睛,眼白泛着浑浊的黄,死死地钉在我身上。那眼神,没有好奇,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深不见底的戒备,刺得人脊背发凉。
大爷,我清了清发干的嗓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和无害,请问,村长家怎么走
老头浑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破旧风箱抽动的声响,枯瘦的手指微微抬起,指向村子深处一条更为狭窄、两侧墙壁几乎要倾轧下来的泥泞小路。没说话,但那无声的指向,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传递着一种速去速离的驱赶意味。
我道了声谢,几乎是逃离般地加快了脚步,钻进那条逼仄的巷道。那如芒在背的目光,似乎一直黏在我背上,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