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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像一把迟钝而沉重的锈刀,缓慢地、持续不断地切割着生命。
李顺拖着那条残腿,沿着记忆里早已模糊、又被战火彻底改换了模样的路,一步一步,丈量着归途的漫长与荒芜。那条左腿,从膝盖以下,以一种怪异而僵硬的角度弯曲着,再也无法打直。每一次落地,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刺痛和身体无法控制的倾斜。支撑他的,是一根不知从哪个战壕废墟里捡来的、粗糙扭曲的树干,顶端被手心的汗和血磨得发亮。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和形状,破烂褴褛,勉强蔽体,沾满了泥土、干涸发黑的血迹,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污秽。头发纠结成一团枯草,脸上沟壑纵横,嵌满了洗不掉的硝烟和风霜,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偶尔闪过一点微弱、执拗的光,像灰烬里最后挣扎的火星。
记忆里那个炊烟袅袅、青石板巷弄交织的故乡小镇,早已面目全非。眼前所见,是断壁残垣构成的荒凉图景。焦黑的梁木从坍塌的房屋骨架中狰狞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碎瓦砾和残砖铺满了街道,几乎掩埋了昔日的路径。空气里弥漫着木头焚烧后的焦糊味、若有若无的腐臭和无处不在的、战争遗留的死亡气息。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同样形容枯槁的身影在废墟间迟缓地挪动,像游荡的幽灵,眼神空洞,彼此间也毫无交流。
他凭着残存的记忆碎片和一种近乎野兽归巢的本能,在瓦砾堆中艰难地辨识着方向,朝着记忆中小芸家那间临街小屋的位置挪去。每一步都耗尽力气,汗水混着灰尘,在他脸上冲刷出道道泥沟。心跳得又快又乱,不是因为劳累,而是因为一种混杂着渺茫希望和巨大恐惧的煎熬。
终于,他站在了一片相对熟悉的废墟前。几堵半塌的土墙,勉强勾勒出一个院落的轮廓。角落里,那口曾经清澈、供半条巷子人吃水的老井,井台塌了一半,井口覆满了枯枝败叶和厚厚的灰尘,显然早已废弃。这里,就是小芸家。
希望,像投入这枯井的石子,连一丝微弱的回响都听不见。只有死寂。
他拄着木棍,茫然地环顾四周。废墟的阴影里,一个佝偻着背、正在费力翻捡碎砖的老妇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他这个突然出现的、形同乞丐的陌生人。
大……大娘,李顺的声音嘶哑干裂,如同砂纸摩擦,请问……以前住这的……王家……王婶小芸……她们……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问不完整。
老妇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李顺那张被风霜彻底改变的面容。过了好一会儿,一丝了然混着深重的怜悯浮现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
唉……老妇人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沉重得仿佛能压垮她枯瘦的肩膀,你是……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