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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识并未消散,反而轻盈地浮升,悬浮在这充斥着血腥、贪婪与麻木的炼狱上空。像一个冰冷的旁观者,俯瞰着这场由人类亲手导演的悲剧。
我看见主人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轰然跪倒在冰冷黏腻的地上。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将我尚有余温却已无知觉、沾满污秽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他试图用手抹去我毛发上的污渍,却只是徒劳地让污迹扩大。宽阔的肩膀剧烈地抽搐,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那无声的悲恸,比任何嚎哭都更沉重地砸在这片被罪恶浸透的水泥地上。他的怀抱,曾是冬夜里最温暖的港湾,此刻,却成了我冰冷的坟茔。他的脸上,除了悲痛,还有深深的自责和难以置信——他是否想起了我前几日对着阴影发出的不安低吼是否后悔没有更重视我的警告是否在悔恨,为何没有将那份人见人爱的纯白,守护得更好
我看见那个叼烟的王老板,脸上的谄媚瞬间凝固,随即换上一种令人齿冷的、急于撇清关系的慌张。他搓着手,凑近那个同样愣住的王老板食客：哎哟王老板,您看这……意外！纯属意外！这狗啊,它自己命不好……不过这白狗肉,确实少见,更滋补！我们这儿还有一条,保证……
那个王老板食客皱皱眉,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抱狗痛哭的男人和我污秽的身体,喉结又滚动了一下,随即不耐烦地摆摆手：晦气！真晦气！赶紧处理干净！下锅的肉别耽误了,回头炖好了准时送去家里,我儿子晚上等着吃呢！白的更好,多放点料去去腥气！这天气,不就图这一口热乎劲儿！
他身边那个一直低头玩手机的年轻人,此刻终于抬起了头,眼神空洞地扫过我和悲痛欲绝的主人,麻木地应了一声：知道了爸。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毫无波澜、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了游戏的不耐烦的脸。他们谈论的热乎劲儿、白的更好、滋补,与我主人怀中逐渐冰冷的绝望、被玷污的纯白以及未能尽责的懊悔,形成了地狱般的讽刺。
角落里,那只失去母亲的、最孱弱的小狗,在冰冷的铁笼里瑟瑟发抖,发出微弱的嘤咛。
尖锐的警笛声如同利刃,彻底划破了屠宰场外的死寂。蓝红闪烁的警灯光芒在门外剧烈晃动。那几个先前还凶神恶煞的偷狗贼,此刻面如死灰,像无头苍蝇般仓皇地试图从油腻的后门鼠窜,却被冰冷的镣铐牢牢锁住。其中一张惊恐的脸,赫然就是那个连续几天在村口阴影里窥探的、带着黏腻目光的男人！混乱中,一只属于警察的、戴着白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在冰冷的铁笼里瑟瑟发抖,发出微弱的嘤咛小狗抱了起来。这微弱的生机,在满目的绝望和那对食客父子麻木的对话中,显得如此渺小、脆弱而讽刺。
我的灵魂在这污浊凝固的空气中无声地咆哮、震颤,那控诉的呐喊如同无形的洪流,裹挟着七年春夏秋冬的记忆碎片、桂花树下的安宁、蓝顶小屋的温暖、未能发出的警告和被玷污的纯白,狠狠撞向每一个麻木的灵魂。
警察救走了角落里那只快冻僵的小奶狗,可我……却再也回不去了。那些偷狗贼毁掉的,是我七年的陪伴,是这个家再也找不回来的温暖,是村口那个永远等不到的白影子。听说最后只拘留了他们十五天！仅仅十五天！你们！那些在阴影中窥探、用卑劣药物扼杀我们呼吸的贼！你们偷走的,仅仅是一条狗吗你们偷走的是春日里青石板上那团温顺的白云,是夏日桂花树荫下那幅静谧的画卷,是秋日那抹奔跑的雪色,是冬日那份纯净的暖意！你们撕裂的是一个用七年时光、两千多个日夜编织成的,关于信任、忠诚、美丽与爱的温暖宇宙！你们摧毁的,更是我们以生命为誓、守护家园的警觉与尊严！你们玷污的,是阳光下最纯净的白色！那十五天的牢笼,如何能填平你们在另一个生命、另一个家庭心中掘出的、永远滴血的深渊如何能偿还我们那份未能尽责的、死不瞑目的遗憾！如何能洗净你们沾满我纯白毛发的污秽与罪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