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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迟缓地、极其僵硬地再次侧过身。浑浊的目光落在纸条上,只停留了一瞬。那张布满风霜的脸,像一尊骤然被冻结的泥塑。麻木的冰层下,某种剧烈的东西在翻滚、在冲撞——是惊惧,是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被强行唤醒的、久远的剧痛但这剧烈的波动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秒钟。那层厚厚的麻木像沉重的幕布,猛地重新落下,覆盖了一切。
谁…谁给的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极力抑制的颤抖,眼睛却死死盯着地面,不敢再看那张纸条,更不敢看我。
不知道,塞在门缝里的。我紧盯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心一点点沉下去,爸,这上面说…我妈在井里。
胡…胡说八道!父亲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近乎凶狠的光,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试图用愤怒来掩盖恐惧的虚张声势。他干枯的手猛地一挥,像要驱赶什么不祥之物,又是哪个烂舌头的嚼蛆!你妈她…她跟人跑了!早就不在这个村了!死了这条心!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说出这句话耗尽了他残存的所有力气。他不再看我,只是死死盯着泥地上那道门缝透进来的、被雨水打湿的幽暗光亮,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抽离。
跑了那这纸条…我捏着纸条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
假的!都是假的!他猛地打断我,声音嘶哑却异常尖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别信!一个字都别信!那井…那井封了多少年了!谁下去谁死!邪门得很!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佝偻的身体缩成一团,如同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簌簌发抖,听爸的…明天一早就走!回城里去!这儿…这儿不是你待的地方!
他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那剧烈的咳嗽声在狭窄破败的土屋里回荡,带着一种绝望的意味,盖过了屋外淅沥的雨声,也彻底堵住了我所有追问的余地。他蜷缩在矮凳上的背影,在摇曳的煤油灯光下,显得那么小,那么脆弱,又那么…顽固地拒绝着一切。那张纸条,像一把冰冷的钥匙,刚撬开一条缝隙,又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关上,还加上了沉重的锁链。门缝外的雨声,似乎更冷了。
第二天,雨势稍歇,天空依旧是那种令人压抑的灰白。我走出家门,踏上被雨水泡得稀烂的村路,每一步都深陷泥泞,拔起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村子在潮湿的空气中醒来,却又带着一种病态的、死气沉沉的寂静。
家家户户的门依旧紧闭着。那些低矮的土坯墙上斑驳的痕迹,像是无数沉默的眼睛,在暗处窥视着。偶尔有村民挑着水桶或扛着农具匆匆走过,目光与我接触的瞬间,便像被火烫到般迅速闪躲开,脚步也下意识地加快,仿佛我身上带着某种致命的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