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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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都是血。
黏腻,乌黑,散发着铁锈和腐烂混合的甜腥,顽固地粘在每一寸裸露的水泥地上,像大地溃烂后结出的丑陋痂痕。七年的风霜雨雪,七年的烈日曝晒,也没能把它彻底抹去。它们浸透了废弃城市的路基,涂抹在倾颓大楼的残骸上,在每一阵裹挟着沙砾的寒风中,固执地送来那股令人作呕的、属于死亡本身的气味。
第七个冬天,比以往都冷。寒风像无数把生锈的钝刀,贴着地面刮过,卷起灰白色的尘埃和破碎的纸片,发出呜呜的悲鸣。林河紧了紧裹在身上的破旧军大衣,冰冷的空气无孔不入,顺着衣领、袖口,贪婪地吸吮着皮肤上最后一点暖意。每一次呼吸,肺腑都像是被塞满了冰渣。
林河靠着冰冷的混凝土断墙,警惕的目光扫视着这片被称作第七街区的废墟。这里曾是繁华的商业中心,如今只剩下扭曲的钢筋骨架和摇摇欲坠的楼板,像一副被巨兽啃噬后遗弃的庞大骨骸。阴影在倒塌的广告牌和废弃车辆之间交错蠕动,每一个角落都可能藏着致命的威胁。
搜寻物资的行动枯燥而致命。撬开一个锈死的配电箱,里面只有几根霉变的电缆；踢开一扇半塌办公室的门,尘埃漫天飞舞,文件早已化为齑粉。时间在死寂中流淌,只有风声和自己的心跳。一个上午过去,背包里只多了半瓶浑浊的蒸馏水和一包过期的压缩饼干,硬得像石头。收获微薄得可怜,几乎抵不上消耗的热量。
林河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指,指关节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该离开了。黄昏是它们的狂欢时刻。
就在林河准备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径悄然退走时,一种异样的死寂毫无预兆地降临了。风,似乎都屏住了呼吸。连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金属残骸的呻吟也彻底消失。一种冰冷的、带着粘稠恶意的注视感,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攫住了林河的心脏。
林河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猛地贴紧了身后的断墙,冰凉的混凝土透过厚实的衣料传来刺骨的寒意。心跳在胸腔里擂鼓般轰鸣。右手闪电般探向腰间,握住了那把跟随林河多年的柯尔特M1911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左手则悄然摸向后腰,那里别着最后一把磨得锋利的战术匕首。
来了。
它们不是从一两个方向出现的,而是如同从腐朽的泥土里凭空钻出来,又像是从那些扭曲的阴影中直接剥离成形。一个,两个,五个…十个…更多。它们从断壁残垣后,从翻倒的公交车底盘下,从半塌的店铺门洞里,沉默地涌出。僵硬、拖沓的脚步踩在碎石和碎玻璃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死神的低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