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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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选秀入宫
暮春残阳将宫墙浸染成琥珀色的泪痕,檐角铜铃在风里叮咚作响,似在数着未可知的命数。苏璃月攥紧绣帕立于廊下,指甲掐进掌心——选秀名册上那个名字,终是烙在了苏家嫡女名下。暮色将她的影子拉长,投在青石阶上,恍若一滩未凝的鲜血。
选秀前三日,苏家上下便如坠冰窟。父亲在书房彻夜徘徊,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窗棂上,扭曲如困兽；母亲为她梳妆时指尖颤得连玉簪都险些跌落。镜中少女描了远山眉,朱唇似泣血,面色如雪中薄霜。母亲望着她,忽而落下泪来：璃儿,你这双眸子生得太美,像浸了秋水的琥珀,终是要淌在深宫的血泪里的……苏璃月默然垂首,袖中生辰八字已被冷汗浸透。背后传来父亲的长叹：宸贵妃骤逝,太后急于填补空缺,苏家若无人入宫,便是抗旨之罪。你既生就这副容貌,便如落入蛛网的蝶,挣扎亦是徒劳。
廊外柳絮纷飞如乱雪,宫墙内却寂静得令人窒息。苏璃月想起幼时随母亲入宫觐见,宸贵妃曾执她的手笑赞：璃儿这双眼,倒像是揉碎了星辰缀入眸中。那时贵妃裙裾上的赤金牡丹随步履摇曳,香气馥郁如血。而今牡丹香散,贵妃骤逝,连棺椁都未敢用凤纹,只匆匆裹了素帛下葬。坊间传闻贵妃腹中龙胎遭人暗害,太后却连夜颁旨选秀,似要将那未出世的孩子化作一缕冤魂锁入深宫。
璃月小姐,吉时已到。嬷嬷尖细的声音如刃,割裂凝滞的空气。两名小太监托盘中的凤冠霞帔金线织就,百鸟朝凤间,苏璃月莫名想起宸贵妃——那位生前最爱赤金牡丹作饰的女子。她指尖抚过霞帔上金丝,忽觉掌心微痒,似有无形蛛丝缠上肌肤。轿辇碾过青石阶,碾碎最后一缕天光。帘外宫人低语随风漏进：听说这次选妃,是为了填补那位突然薨逝的宸贵妃之位……话音未落,风掀轿帘,苏璃月窥见宫墙高处悬着的白幡。残絮在风中簌簌飘摇,恍若冤魂扯着未散的叹息。远处灯笼掠过,宸字在暗处忽明忽暗,竟像一滩未干的血渍。轿中檀香熏得人头晕目眩,她闭目凝神,耳畔却传来细碎的啜泣声,似从地底渗出的幽怨。
昭阳殿前,二十余名秀女垂首如待宰白绫。苏璃月踏下轿辇时,裙裾扫过石阶青苔,露出的脚踝白得惊心。沈家小姐沈清漪微微侧目,杏眼桃腮间一粒朱砂痣压住艳丽,目光掠过苏璃月肩头时,唇角似有若无地勾起一抹冷笑。苏璃月心头一凛：沈家与苏家素来暗争盐铁商路,若她入宫得宠,沈清漪岂会无动于衷二人目光交汇刹那,沈清漪忽以袖掩口轻笑：苏妹妹这身霞帔倒衬得人如仙子临凡,只是不知能否经得住深宫的夜雨寒霜语中带刺,苏璃月面色微白,垂眸间瞥见对方裙角暗绣的青蛇纹,蛇目竟嵌两粒黑玉,阴森诡异。
金殿内烛火高烧如烈日,香雾缭绕似瘴气。太后端坐凤椅,鬓边赤金牡丹簪花瓣边缘嵌朱砂血痕,在烛光下泛着诡谲殷红。唱名声刺入耳膜：苏璃月。她跪地叩首,额角触玉砖沁出的凉意,听见太后轻笑：好一双眸子……哀家瞧着,倒与宸贵妃有七分相似。笑声未落,殿内霎时死寂。苏璃月脊背绷紧,冷汗浸透脊梁——宸贵妃之死传闻蹊跷,坊间皆言其腹中龙胎遭人暗害。太后此举,莫不是要将她当作招魂纸幡忽见太后身旁侍卫腰间佩剑缀月形银坠,眉骨旧疤青白,目光掠过众人时,唯独在她身上凝了片刻——那眼神如刀,似要剖开皮肉窥见魂魄。
太后拂袖赐居月华宫。沈清漪在旁微不可察地一颤,惧色漫上杏眼。出殿时暮色沉如水,引路太监灯笼上的月华宫三字被风吹得歪斜如扭曲笑脸。途经御花园,海棠坠入池水染红半池碧波,太监驻足道：这石下埋着宸贵妃最爱的锦鲤,她说鱼目能照人心魂……可贵妃薨逝那日,池水忽变赤红,锦鲤尽皆暴毙。苏璃月心头猛悸,乌云遮蔽池水倒映的月亮。太监续道：贵妃死后,陛下命人填了池子,可每至月圆之夜,总能听见水底鱼尾拍击声……话音未落,阴风卷灭灯笼,黑暗中唯有苏璃月裙裾金线幽幽反光,似噬人虫蚁蠕动。
月华宫门前的石阶生满青苔,铜兽衔环锈迹斑斑。太监递钥匙时指尖冰凉：苏小姐,这宫门自宸贵妃死后未开过,里头怕是积了些陈年旧物。宫墙高处忽传啼哭,似婴孩又似女子呜咽。苏璃月抬头,檐角风铃狂颤,铃铛缠着几缕赤色丝线,宛如未断血绳。推门刹那,腐尘扑面如窒息的网。殿内烛台积灰,香炉冷寂,东墙画像中宸贵妃眉目与苏璃月七分相似,唇角却噙诡异微笑,似透过画布窥视恐惧。贵妃手中拈的赤金牡丹簪,簪尖正滴落一滴朱砂,在画像上晕开血色的花。
